166、我爱你

“我去过叶府了,叶小姐不住在那。问了叶氏商行的其他人,都说不知道叶小姐在哪。”

唐大公子嗫嚅道:“也许是她吩咐下面的人,特意不告诉我她的行踪。”

“你们…真的…有事?”若是在现代,一男一女随便发生点什么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可这是在古代,纪子期心中无端有这种预感,但不敢随便认定。

唐大公子的头微不可见的轻点了一下。

纪子期不由张大嘴,“这…什么时候的事?”

“那天商行会议后,叶小姐有些醉,又只剩她一人,我没办法,只好带着她,打算送她回去。

半路上她突然清醒过来,吵着要我陪她去吃酒,如果不去,便污蔑你我的关系。

我没办法,只好带着她去了一间酒楼,要了一个包间。

然后,两个人喝着喝着,都醉了,然后,……”唐大公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低着,可以想像他是多么的尴尬。

当着曾经喜欢过的女子的面,说着他与只见过几次面的女子酒后乱性的事。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不在了。我当时很慌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在家想了两天,觉得需要对她负责,便想先找她谈一谈,结果一直找不到她。”

唐大公子说完,抬头看了一眼纪子期,又快速垂下,“子期,你是女子,她又对你几次纠缠,倘若你去找她,她一定会见你。

若见到她,请你告诉她,我会负责的!让她不要再躲着我了。”

两个并不相熟的男女因为醉酒发生了一夜情,倘若在现代,若觉得有意,便可试着相处一下;若无意,直接挥手说拜拜。

但在这古代,女子失了清白,等于毁了她一生。

无感情的两人被迫捆绑在一起,在现代是不幸;在古代,是幸还是不幸,还真是未知数。

毕竟古代婚姻,许多人都是在婚前最多见过一两面,全靠婚后两人的理解与磨合。

唐大公子是个有担当的人,沉稳内敛,只是有些过于瞻前顾后。

叶小娇虽然有些任性,但天真烂漫,心地善良,敢作敢为,性情热烈而张扬。

若单从性格上来说,两人倒很是互补。

不过,感情的事情并不能单靠这一点来确定。

但不管如何,唐大人子既然找到了她,将事情合盘托出,纪子期觉得她也应该尽朋友的责任,帮上一帮。

“唐宋,我明日去找叶小娇,帮你将话带到。”

“谢谢你,子期。”唐大公子感激道。

一旁竖着耳朵听墙角的杜乐,明明只是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居然就融会贯通,明白了唐大公子没说出口的意思。

原来还有灌酒这一招啊!杜乐摸摸下巴,心中暗忖:下次定要约到阿玉去吃酒!

杜乐想着阿玉醉酒后任他摆布的情景,心里美得不行,不觉间面上便露出了猥琐的笑。

与唐大公子告别后走过来的纪子期,看到笑得龌龊的杜乐,面皮一抽。

心道这小子笑得一脸淫荡,莫非是在想什么儿童不宜的画面?

“杜乐!”纪子期大声唤道:“该走了!”

“是!”杜乐回过神来,伸手擦擦唇边的口水,连忙跳上了车辕。

——

宫中的掌珠公主,正倚在栏上看薄冰下游来游去的锦鲤。

她双手无意识地摩挲栏杆,越发觉得这宫里好生无趣!

民间商行对于修路的动向,户部尚书林大人每日都会进宫来向皇帝陛下汇报进度。

因此事她有参与其中,皇帝陛下也不避着她,每次林大人来的时候,皇帝陛下会派人来将她召去一起聆听。

因而对整个事情的进度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相比于皇帝陛下和林大人话语中掩饰不住的激动,掌珠反而平静得很。

自从南秦之后,她对于纪子期便产生了一种无形的信任。

而当她跟在她身边,看着她一点点的筹谋,这种信任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掌珠相信,就算这次不成功,纪子期也会另想法子直到成功为止。

修路之事顺利进行了,以纪子期的控制与执行能力,掌珠相信,后面的事情亦会顺利进行。

她的心很平静,但她的血液却如烈火般燃烧沸腾起来了。

纪子期让她看到的世界,好像为她装上了一双无形的翅膀。

她渴望飞翔,渴望飞出皇宫这个华美而巨大的鸟笼,在外面自由的天空里翱翔。

与西羌联姻的日子订在了明年年底,京城离西羌路途遥远,预计在九月初,她就得从京城出发了。

掌珠算算日子,还有九个多月,可真是难捱啊!

她迫切地想要到那个广大无垠的天空里,发挥自己之所长所学。

只是,一想到西烈墨那放肆的眼,掌珠心里无端堵得慌。

这是这桩政治婚姻里,她唯一不满意的地方了。

若是对象是别人,掌珠觉得,她应该会更期待前往西羌的日子快点到来。

“公主,”楞神间,有个宫人走了过来,“西羌大王求见!”

他来做什么?掌珠皱眉,整个身子趴在栏杆上,懒懒道:“不见!”

“公主!”宫人未料到掌珠回得如此干脆,抬头惊讶地唤了一声。

“不见!”掌珠的目光随着那锦鲤游来游去,头也懒得回,“就说本公主在歇息。”

“西羌大王说,如果公主在歇息,他可以等公主歇息好了再求见。”

掌珠呵了一声,“你去跟他说,本公主有时一歇就会歇息两天,难道他要在公主殿外等候两天吗?”

宫人垂着头,“西羌大王说,公主让他等多久他都愿意等,只是怕皇后娘娘会等得心急!”

掌珠眸子一冷,握着栏杆的手渐渐用力。

这宫里面处处都是母后的人,倘若西烈墨在公主殿外求见,被她拒之门外,被母后的人看见后告诉了母后,本就不太愿意她嫁去西羌的母后,只怕心里会更担忧。

掌珠暗暗咬牙,这个欠收拾的烂摊子!摆明是在威胁她!哼,她岂能让他如愿?

“如月,将西羌大王带进来。”掌珠眸光一闪,“就带到这。”

“带到这?”如月轻呼,“公主,这,不妥吧?”

掌珠头微转,眼光扫向如月,无须言语,天生的皇族气质已令如月知晓,刚刚自己的问话逾越了。

她脖子一缩,勉强保持住公主要求的遇事莫慌张的镇定,应了声:“是!公主!”

西烈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掌珠慵懒地趴在栏杆上晒着太阳的模样。

双眼微眯,像只温驯的小猫眯,舒服地享受着阳光的照射。

阳光映得她的脸晶莹洁白,侧颜完美无双,小巧的鼻头随着呼吸轻轻翕动,让人生出想轻捏一下的念头。

带着西烈墨来的如月,揣摸到自家公主对这个西羌大王并不大满意的心思,很配合地并没有出声道“公主,西羌大王到。”

而是小声地对西烈墨大道:“大王,公主在小憩,您稍微等会。”

掌珠嘴角浮起笑意,在心里赞了如月一声。

公主殿外的任何地方是母后的天下,公主殿内却是她的天下。

她只需要做做样子给母后的人看到,西烈墨求见她,而她亦见了他。

至于如何见,做了什么,母后不会知道,她也不会让她知道。

掌珠本来半眯的眼缓缓阖上,头微微弯向一侧,好似直的在小憩一般。

西烈墨看着前方曲线玲珑的掌珠,没了正襟端坐时凌厉的美丽,像一个普通的貌美小娘子在自家花园里,悠闲舒适地晒着太阳,眼底的宠溺慢慢聚拢,越来越热。

那眼神是如此地肆意,肆意到掌珠即使闭着眼假寐,仍感觉如芒在背,身子不自觉地僵硬起来。

全然没了一开始的散漫放松,就连呼吸也好似急促了些。

全副心思放在掌珠身上的西烈墨,自是察觉到了她的变化,眉眼勾起浅浅的笑,俊美无双。

掌珠咬牙勉强再撑了一会,原想着让那烂摊子自动识趣地离去,没想到是自己先沉不住气。

她心中忍不住对自己有些恼火,缓缓睁开的眼里便带上了一丝冷冽。

然后伸个懒腰,四下环顾,在看到立在不远处的西烈墨时,红唇微张,露出一脸故意的惊讶,好似才知道西烈墨已到一般。

“大王,真是对不住!殿里的宫女没规矩,大王来了也不知会一声,害大王久等,实在是本公主御下无方,等会本公主便治了那宫女的罪,给大王赔不是!”

西烈墨好似毫不在意,眉眼生辉,面上笑意更浓,“依本王之见,公主应该赏那宫女才是!”

“大王此意何解?”掌珠眉轻挑,淡淡问道。

“若不是那宫女没规矩,本王也没机会欣赏到这么美的美人冬睡图,而且还欣赏了这么久。”西烈墨眼里含着浅笑,俊朗迷人。

落入掌珠眼里,却刺眼又堵心。

自己堂堂一国长公主,身份尊贵,竟然成为他眼里可以随意欣赏的风景?

她紧咬牙根,抑制住欲上扬的怒火,声音清冷,“不知大王求见本公主,所为何事?”

西烈墨紧锁住她双眸,看着她眼里燃烧的小火球,声音渐渐淡了,“本王与公主现已是明正言顺的夫婚夫妇,这未婚夫妇见面,还需要理由吗?”

{}无弹窗唐大公子小声道:“那个…叶小姐,就是叶小娇,你知道除了叶府外,她还会住在哪吗?”

“叶小娇?住哪?这个我不太清楚,”纪子期有些奇怪,“你找她有事?要不我帮你去问问?”

“不用了。”唐大公子忙摆手,神色似有些窘迫,“不是很重要的事,我自己去问。”

纪子期再次奇怪看他一眼后,走到了耶月哈面前,“耶师兄。”

“哈哈,纪师妹,恭喜你,你这次三等术师的晋级考试通过了!师兄一想到有个术师是我同门师妹,都觉得面上有光。”

耶月哈笑得一口白牙,“不过师兄我也不差,这次也通过了二等术生的晋级。”

“恭喜你,耶师兄!”纪子期笑着道贺。

在同所有人的一一叙完旧后,纪子期回到了蒋灵身边。

面对那张张熟悉亲切的脸,整个人仍如同在云端般,快乐而又不真实。

每一份真挚的祝福,每一个真心的微笑,形成一幅隽永的长画卷,生动而灵活。

就这样永远地刻在纪子期心中,成为她一生中难以忘怀的珍贵画面。

一番觥筹交错后,天色已沉,众人开始告辞离去。

陡见时的激动与难以置信的泪水,在此刻全化成了恋恋不舍与感伤。

特别是从天顺专程过来的程清几人。

然而离别终须要离别,在微醉眼泪与祝福中,纪子期送别了几人。

热闹过后,更显冷清。

蒋灵看着失魂落魄身形摇晃的女儿,忍不住道:“小雪,杜峰还在等着你。你与他出去转转,平复一下心情。”

而后又忍不住叮嘱道:“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早点回来。”

今儿个十六,月很圆,天很冷。

有些微醉的纪子期身子软得厉害,靠在杜峰怀里一动不动。

两个有情人难得在独处的时候,选择做一件浪漫的事情:坐在屋顶看月亮。

月亮又圆又大,清清冷冷,只是模模糊糊的,有好多个重影。

明月亘古不变,古今皆一样,她却已不知跨越了多少的年代。

纪子期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

摸自然是不可能摸得到的,她微眯着眼,透过手指间隙,看着那因被手指隔开而分成了几截的残月。

手指不停分分合合,从指缝间看到的月亮不停变大变小,她像个孩子找到新奇的玩具般,咯咯地笑。

身后的杜峰眉眼挑着笑,眼里的深情与宠溺像海水一般源源不绝,又似天上明月般亘古不变。

他心中叹道:这个小人儿,真想将她永远拥在怀里不放开。

今日生辰宴,纪子期略喝得有些多,此时酒劲上来后浑身发热,身后男子的胸膛亦是炙热,被披风包着的她忍不住想钻出来。

“别动!”身后男子沉声道:“小心掉下去!”

原来在屋顶啊,怪不得觉得今晚的月亮离她特别近。

她乖乖地躺好不动,娇声道:“热。”

杜峰将披风散开,只双手紧搂着她。

“杜峰,你说,这人要是永远都能在一起,不分开该多好啊!”轻轻柔柔的声调。

身后男子温柔如水,“嗯,我们以后会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我说的是和程清她们。”纪子期有些不满,嘟着嘴道。

说完后突觉倦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杜躲在眼里的宠溺好似要溢出来,“我知道,成婚以后,我们每年去一次天顺见她们可好?”

“真的?”明媚双眸里的黑珍珠在星光下发着光,比这世上最贵重的宝石还要珍贵。

杜峰轻轻点头,声音柔得像春日里的风,“要是一次不够,咱们去两次三次也成。”

纪子期咯咯地笑,抬头在他下巴处落下一吻,然后双手搂住他腰,钻到他给怀里,脸贴在他胸膛,双眼微眯,低声喃喃道:

“杜峰,你真好!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杜峰,我爱你!”

我爱你!也许我早就爱你胜过了爱我自己!

怀抱太暖,身后的男子太让人安心,纪子期陷入睡眠前,脑子里闪过的是这两句话。

杜峰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不是因为怀中人儿柔软香甜的身子,还有带着淡淡酒意的迷醉。

而是因为那句“我爱你!”

古人在情感的表达上向来含蓄,杜峰亦不例外。

他可以霸道地说“我要娶你做媳妇儿,我想要和你睡觉觉”,来间接表达他对她浓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欢喜。

但他从未开口说过“我喜欢你”或“我爱你”,来直接表达他的真心。

而就在刚刚,纪子期的一句“我爱你”像惊雷一样,炸到了他的心灵深处。

杜峰若有所思,以前的期期对他百般抗拒,或许只是因为他从未直接的让她看到他的真心。

怀中的人儿一动不动,呼吸均匀绵长,看来是已经睡着了。

杜峰低头轻吻她发顶,也不管她是否能听到,不断柔声重复:“期期,我也爱你。我爱你,期期。”

那低语声好似单调循环的音符,组合在一起织成了这世上最优美动听的曲子。

那曲子随着夜风飘荡开,然后钻入了纪子期的梦中。在杜峰看不到的地方,怀中人儿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夜已深,明月愈发清冷,杜峰的心中却火热一团。这样的画面和场景,他真希望能一直到地老天荒。

只是出门前,他答应了岳母大人要将她早点送回去。不得已,杜峰将纪子期抱起,纵身一跃,跳下了屋顶。

——

早上被蒋灵喊床声叫醒的纪子期,在头痛胸闷中坐起了身。

她揉着太阳穴,难受地眉头紧皱,这个身子的酒量,也实在太差了些。

与去年生辰醉酒后脑子里短暂断片不一样,今日的纪子期清清楚楚地记得昨日所发生的每一个片段。

所听到的每一句话,以及所见到的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

当然,也有她沉睡前的告白:杜峰,我爱你!

唯一让她觉得有点可惜的是,不知道杜峰那厮听到她的告白后,是何反应。

而且,她当时已经快睡着了,想必声音小得很,也有些不清楚,那厮听到了吗?

要不下次她与他都清醒的时候再说一遍好了,纪子期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早上蒋灵煮了酸酸辣辣的解酒汤,纪子期喝了一大碗出了身汗后,顿时全身清爽不少。

“小雪,昨晚你太爷交待娘转告你,让你今日去术师协会一趟。”蒋灵边收拾碗筷边道。

“术师协会有什么事吗?”纪子期抬头,不解问道。

蒋灵道:“你三等术师考试合格以后就是朝廷官员了,每月可享受俸禄,这证书发放自不比先前的术生证书,是由朝廷委派你太爷亲自给你颁发。”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娘,我知道了。”

商行会议后,杜乐又恢复了车夫兼保镖的工作。

他站在马车旁,恭敬地看着纪子期上了车后,将她送到了术师协会。

古学堂里,蒋大师和古夫子等人已经在等着她了。

“太爷,古夫子,对不住,让您们久等了。”纪子期连忙行礼道歉。

古夫子乐呵呵道:“小雪,夫子还嫌你来得太早了。你要是再来晚点,夫子就可以多听听蒋大师的教诲了!”

要说这次的术数晋级考试过后,最春风得意的,莫属古夫子了。

他门下的学生之一,纪子期以十六之龄,晋级成为三等术师,成为黎国有始以来最年轻的术师,而且是唯一的一位女术师。

学生之二耶月哈,晋级成为二等术生,二十多的年纪,也是术数界的佼佼者。

门下小厮容若和范同,同样晋级成为二等术生,正式拜在了古夫子门下,成了纪子期的同门师弟。

而两人年纪均在十八左右,在各自家中遭遇大劫后,仍能沉着进取,取得如此瞩目成就,除了自身的努力和天赋外,古夫子自是功不可没。

一时之间,古夫子名声大噪,更甚当年数倍,古学堂的小厮职位人选,更成了京中最热门和最关注的事件之一。

不少大户家中有子侄术数有些天份的,都谋划着想送进来做个小厮。

容若和范同拜在了古夫子门下,按先来为长的规矩,他二人得唤纪子期一声“纪师姐”。

容若的一声“纪师姐”喊得轻松自然,他虽年纪略长过纪子期,但现在的纪子期无论才能与级别都在他之上。

再加上先前公主楼倒塌之事,若不是纪子期顺利解决,他大哥容禛哪是被免职这么简单。

因而容若早就对她心悦诚服,喊得毫无压力。

只是范同就有些尴尬了,论辈份,他是她的小表叔。

先前没拜在古夫子门下时还略好些,在术师协会里,他唤她纪术生,她直呼他名。

如今她要唤他范师弟,他则唤她纪师姐,可真真是让他不自在的很。

纪子期也不自在的很,可没法子,只得硬梆梆道了一句:“范师弟,恭喜你!”

好在这里众人都知晓二人的身份关系,打过招呼后,立马地转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