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经》……”阿宝不识得最后一字,即便姜堰告诉她一番,她还是不曾记住,便干脆将后头两字一齐省略。
叶氏凝神忖量,“阿宝说的是《水经注疏》?”
话出口良久,都没有等到阿宝的应答,叶氏垂首一看,阿宝已躺在她怀中,昏昏睡过去。
大清晨的起来,阿宝睡的时间不够,犯困也一直强忍着,刚刚实在捱不过去,竟然睡着在马车上。
在一旁候着的念与起身,准备从叶氏怀中接过阿宝。
叶氏带到沈家陪嫁的丫鬟,均在年纪到的时候,给其一笔还算丰厚的嫁妆,寻了不错的人家许配了出去。
如今在身旁伺候的念与念兮,是叶氏手把手教导,又提拔上来,当了身边的大丫鬟。最主要的是,念兮、念与都是沈家家生子。
叶氏将念与念兮提拔上去时,沈老夫人将她们,连同她们家人的契约,皆给了叶氏,也算是奠定了叶氏在沈家发地位。
叶氏略一抬手,阻止念与地动作,心疼地替阿宝捋了捋她额前碎发。她都不知母亲唤她回来所谓何事,只命人传一句想她了,她就必须带着阿宝回叶家。
这么多年来,母亲想演慈母,她就得在她跟前陪着,还必须要扮个孝儿。真是苦了阿宝这孩子,跟着她一起遭罪。
马车刚停在叶府门外,阿宝便醒了过来,她迷蒙的看了眼叶氏,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
“娘亲”阿宝主动的伸出手牵叶氏,今日她穿了件草绿色柿蒂纹刻丝褙子,湖绿色裤子,胸前戴着刻有长命百岁的金锁,头上顶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冲天小鬏鬏,她脑袋一动,小鬏鬏就停的晃荡。
“等下不许胡闹,乖乖坐着就好。”叶氏喃喃道。
等得了阿宝点头,叶氏才迈动腿,两人大手握着小手走在叶府大道上,清晨的露珠在阳光下渐渐散去。
叶氏牵着阿宝走进厅堂,在中央驻足,厅堂里头泱泱的坐着一群人,叶氏环视厅堂一番,叶府一家子媳妇孙儿都在这儿,当真好大的阵势。
她恭敬的向着首座满头银发,却显得精神抖擞的老人,行了一礼,“女儿拜见母亲。”
“阿宝拜见外祖母。”阿宝尚未学习礼仪,只会依葫芦画瓢学着叶氏,动作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叶老夫人抬了抬手,免了二人的礼,笑着道:“不急着回去的话,今日就留下来用饭。”
今日叶氏穿着淡紫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绣衣裙,煞是好看,一番行礼动作挑不出半点儿错。叶家一群小媳妇儿眼露羡慕,叶氏最不喜这种目光,她回叶家又不是来特意炫耀,也没觉得自己身上穿着的衣物有多稀罕。
三天
姜堰见阿宝一直傻笑,偏是不肯迈腿曾进来,开了口,“站在外头做甚?等下又暗自埋怨我不准你入内。”
阿宝嘻嘻一笑,松开扒着门沿的小手,步伐轻盈地走入书房,“表哥怎地也这般小气了?阿宝戏言当不得真。”
姜堰垂头,眼底添了几分无奈之色,将习字的帖子收起来,“无论我说何话,你总有办法辩驳。”
阿宝不置可否,笑出两只酒窝嵌在嘴角,“看来你当真不曾骗我。”
书房中此刻仍旧摆在檀木书桌,配上黑漆钿檀木长椅子。阿宝走近一瞧,姜堰不仅依言换回桌椅,长椅上还细心的铺了碧霞云纹联珠坐垫。阿宝从心底漫出欣喜,她爬上长椅坐于姜堰身边。
“这话说的,你可是不信我?”姜堰侧头,又想拿宣纸给阿宝练字,阿宝连忙按住。
阿宝扬起头,有些苦恼的蹙眉,“我已经练过字了,暂时不想再练,这次表哥你且先放过我行不行?”
姜堰见状点头,依了阿宝所言,却还是吓唬她,“我不曾骗你,但若是你骗了我,往后再要来我扶云院不仅得习字,还得背诵文章,这可还公平?”
闻言,阿宝小脸一垮,嘴角下压,泄气道:“行吧,如你所说。”大不了往后她不来这儿了。
刚坐稳不多时,阿宝便不安分了,偷瞄一眼正看书的姜堰,嘴巴又张又合好几次,最后实在憋不住了,直言问道,“我听闻你这儿最近又得了一篓子樱桃?”
如今吃樱桃的时节已过,家中有送来樱桃,最先紧着的是祖母房中,其次便是姜堰表哥这里。
她上次三姐姐过来要樱桃,她全将樱桃送予三姐姐。后来一想,哥哥说过的不能厚此薄彼,送了三姐姐,不能忽略了四姐姐。这次她得的樱桃,只留了一部分给相宜姐姐,余下的便让人送到四姐姐所在的兰风阁去了。
她肚子里的馋虫正可劲儿闹腾,世安院又没啥子樱桃可吃,扶云院离世安院最近近,阿宝便率先考虑了这里。
姜堰让浅秋下去准备一碗酪浇樱桃进来,浅秋福了福身领命退下,自从那日姜堰一番警告之后,下面的人相处时便安静了许多,不敢什么事情都斤斤计较拿出来说,世安院内里安宁得很。
浅月即便是对阿宝再不满,表面上也表现得滴水不漏,主要是她不敢不从,她终究是个下人,还是个没什么依靠的下人。
阿宝耐着性子等浅月将酪浇樱桃端上来,再见到的那一刻,阿宝眸子的光亮突然一暗。
浅月端上来的是三多果纹莲花底座式铜碗,碗看上去比上会装酪浇樱桃的描金刻花蓝琉璃盘小上太多,盛放的樱桃总感觉屈指可数。
阿宝端着铜碗左瞧瞧右看看,一边舀着樱桃放入口中,一边叹息道:“表哥莫不是怕阿宝将你这儿的樱桃全吃了,才将盘子换成碗?”
姜堰一愣,“你还真是敢说,嘴里吃着我世安院的东西,还要说我这儿不好,那儿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