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水上绮念

顾琳琅把船系在树上的麻绳解开一半,忽而抬头去看杜则,咬了咬牙,坦然的问他:“这溪道狭窄的很,暗岩甚多,你我水性都不好,现下走水路,真要是有个不好,很可能就是一死。而且倘若你叔父之前便派了人守在山溪的下游位置,就算是平安无险的到了下面,肯定也是难逃一死的。”

“那又如何?”杜则拉住顾琳琅的手,另一只手则是动作迅速的解开麻绳,然后拉着顾琳琅跳入船中。

他回头去看顾琳琅,忽而抬起眉梢,一双黑眸犹如黑曜石一般的幽深明亮,唇角的线条如磨得极锋利的刀片:“你说我生来便是要做大周的天子,圣天子当有天佑——上天会保佑我平平安安,一切顺利。”

顾琳琅听到这里不由咬咬唇,哼哼了两声:“信你一回吧”话虽如此,她是我党培育出的无神论者,实在是不大相信这些迷信说法。

溪流打在木船上,推动木船,微微一个摇晃,顾琳琅有些重力不稳便倒在了杜则的怀里。

杜则抬手扶住她的肩头,正要把人扶稳了,取笑几句缓解氛围,只是眼角余光瞥见那个一直追在他们身后的黑衣刺客的身影从林后而来,以及从对方手中飞出的银刃。

杜则反应极快,立刻拉着顾琳琅躺下,一手按在顾琳琅的背上,一手按在她的后脑勺,动作温柔而又不容置喙的压着她,让她正好的躺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两人交叠的躺下后,飞刀“嗖嗖”两声擦过,正好落在木船的木板上,那力道使木船又跟着摇晃了一下,底下喘急的溪流在周侧奔流着,推着那木船从上往下而去,那片茂林与刚刚从茂林出来的黑衣刺客也渐渐的从他们的眼前离开。

杜则悄悄松了一口气,随即便又反应过来:自己与顾琳琅这样的姿态,就和他昨夜梦里的一模一样。

哪怕他的脊背还抵着冰凉坚硬的船板可胸前却抵着两团不大不小的柔软,顾琳琅的发髻散开来,柔顺乌黑的发丝滑落下来,一缕缕的钻进杜则的脖颈处,磨得人心痒痒。

他悄悄的垂下眼,甚至还能极清楚的看见顾琳琅纤长浓密的眼睫,一根又一根,似乎能数的出来。纵然他闭上眼睛不去看,那温热的鼻息也仍旧温柔的在颊边擦过,那丝发间的幽香也如丝缕一般的缠人。

他便如同盲人抱着火,哪怕不去看不去问也知道自己抱着的是什么——那是足以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的火,可是它又是那样的亮,足以照明前路。

有那么一刻,父母的血仇,所谓的天命,甚至刹那之间的生死危急都如同白日下的暗影一般被风吹淡开来。他只是小心翼翼的用手虚虚的环抱着顾琳琅,以少年人特有的天真和愚蠢,隐约生出一个极其可笑的想法来:如果可以,这样的美梦能够再久一些,那便好了——哪怕,此时溪石撞破木船,他们也依旧会抱在一起,如同世间所有殉情而死的有情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