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知青站在车斗下不肯动,都是初高中毕业的城市女孩子,委屈的直哭,纷纷嚷着要回家。
但哭能有什么用?情势比人强,几人被教育了一番,最后还是哭唧唧慢吞吞的爬上了车斗。
阳山镇距离阳山市很远,一直到卡车上的人都下的差不多了,赵队长才招呼他们三个下车。下了卡车,几人还要从镇上走到阳石子去,好在碰到了一辆要回阳石子的毛驴车,看着那辆堆满稻草的毛驴车,刘悠悠的神经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眼瞅着就又要流泪。
但赵队长已经拿着鞭子坐在了车前,看也不看他们的说,“你们抓紧点啊,咱们可得赶快走,俺跟你们说,这可不比你们那大城市里,这夜里可有狼啊。”
刘悠悠看了看四周荒凉的景象,一脸惊恐的瘪了瘪嘴爬上了驴车。驴车晃晃悠悠的往阳石子走去,从火车站出发时还是上午,到阳石子的时候,温欣已经看到落下去的夕阳了。
温欣气呼呼的扔了树皮站起来,看着小黑子不怒反笑,勾勾手指,“行啊,下来,我给你。”
小黑子在阳石子跋扈惯了,平时他去知青那边小偷小摸没人敢管他,所以他那天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偷了东西也不跑,就坐在案发地点啃馍馍。这时候见温欣要给他钱,也不意外,毕竟赵胜军是赵队长的儿子,他料定温欣一定不敢得罪赵队长,于是立马神色轻松的利索的从一米五的树杈上跳下去。
“我那天看了,一共有九毛钱,你必须都给我!别想骗我。”小崽子一边走过来还一边说。
但温欣这时候早就手痒了,就等着这小崽子下来之后好好揍他一顿。见小黑子没有防备的走过来,一把抓住他要钱的手,用力一拽,小崽子根本没想到温欣会来这么一下,也没想她会这么大劲儿,一个趔趄就趴到了荒地上伐完木的树墩子上,这个姿势正好利于温欣发挥——于是,下一秒,空旷的田野上发出声声打屁股的声音:
“我让你偷东西,偷东西,偷东西!”
“还想要钱?要钱啊!跟我要钱啊!”
“让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不学好,让你不学好!”……
温欣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拍在这小崽子的屁股上,一边打一边数落这个不学好的小少年。
小黑子都懵了,就这样被温欣抓着打屁股半天没动,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遭受了怎么样的对待,滋啦哇啦的开始嚎,手脚并用的开始挣扎,温欣的衣服上被他踹了好几个脚印。
温欣也不管,巴掌下去的时候毫不手软,教训完了小兔崽子,温欣使劲一掀,他就屁股朝下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他愣了一下,捂着屁股开始耍无赖似得在地上打滚。
温欣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来,又收拾了一下身上被他踹出的鞋印,她俯视着这个小崽子,骂道,“别嚎了!一个大小伙子就会嚎,再嚎我还打你啊”
温欣话还没说完,小崽子偷了个空就从地上爬起来,扬了一把土就像个小牛犊一样朝着温欣冲过来,那架势像是要跟温欣鱼死网破。
温欣到底还是上过警校,一个侧身闪开他撒过来的土,灵巧的转身,借着他的力在他后背推了一把,小黑子就一个重心不稳的冲到前面去,啪叽摔在了地上,这次温欣控制了力道,要是使全力,这小崽子又是一个狗啃泥,怕是又要磕破嘴皮。
看他的狼狈样儿,温欣忍不住轻笑。
这小子还不服输,从地上爬起来就迅速的叫嚷着朝着温欣冲过去,小子张牙舞爪,没有什么招式就是靠蛮力,温欣借力一个反手抓着他的手腕,接着一个标准的擒拿手不费吹灰之力反手把他的胳膊扣在身后,小崽子长得挺结实,这小胳膊还挺有劲,这要是温欣没有金手指估计收拾起他来还得费点力气。
温欣扣着他的手略微一使力,这小子就开始嗷嗷嗷的叫起来。
“服了不?”
小黑子显然还是不服气,反手甩着另一只空闲的手,想打温欣,可是姿势实在别扭,一个胳膊还扭着,但是嘴上是不客气的,“不服!你这个死女人!看我告我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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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欣好笑,“哦,你也知道你哥的钱不能随便要?那你偷东西的时候知不知道那是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拿。”
小黑子自己也知道自己理亏不说话了,只是倔强的站着。
温欣捡起旁边的镐头,“行啦,走吧,我还干活呢,以后别偷东西了,要不然我可真不客气。”
身后的小孩拿脚蹭着地磨蹭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转身,温欣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这个孩子的背影,他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衣服,还是那天那身,只不过被她一脚踹到地上蹭开的膝盖处又落了新的补丁。温欣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个孩子,看着他那悲悲戚戚的小身影,温欣还是硬不起心肠。
“小子,”
小黑子转头看着她。
“你会刨地不?”
小黑子看了坎温欣手里的镐头不明所以,只是点点头。
“那这样,这地,你帮我刨了,我就把那九毛钱给你。”
小黑子湿润的眼睛黑亮黑亮的亮起来,“真的?”
温欣笑笑,“骗你干嘛?”
到底还是农村娃,也不记恨,伸出手背来擦擦脸上的鼻涕,就咧开嘴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接过温欣手里的镐头,迟疑了一会儿,“那你能不能先给我钱?我想早点还给我胜军哥。”
温欣看着眼前这个小黑娃,“我还不知道你能不能干呢?”
小黑娃也不含糊,熟练的抬起镐头,狠狠的砸向黑土地,一大块黑土地就这样被掀开,相当专业。
“你看,姐,你放心,我家的份都是我干的,我这两天都来,保准给你把这地上的活全给干完。”小黑娃咧着嘴呲牙,连称呼都变了。
温欣忍俊不禁,这小子还真是个人精儿,她从身上掏出了一块钱,“剩下的一毛钱昨天姐下手重了,流血了,就当给你赔礼了。”
小黑娃笑嘻嘻的接过了钱,“没事,姐,就磕破点皮,今天就好了。”
温欣看着眼前的孩子,其实孩子是个好孩子,只是别走了歪路才好,忍不住又说“以后别再偷东西了,我可不是吓唬你啊!再看到你偷东西就没今天这么便宜了。”
小黑娃忙着咧着嘴点着头把钱放到自己的兜里,这时候温欣说啥就是啥。
温欣看着他笑笑,突然感觉头晕,又是那种低血糖的感觉,温欣扶了扶太阳穴定了定神。
“姐,你去那树底下坐哇,我来刨地。”小黑娃这时候跟温欣一口一个姐的叫着。一毛钱不是小数目了,在这个以分厘计数的年代,因此小黑娃不计前嫌,对这个刚刚他还咬牙切齿的疯女人叫姐叫的亲着咧。
温欣也不推辞,最近不知怎么了,可能是每天干活太费体力,而且饭菜没油水,温欣总会时不时有这种饥饿的感觉,坐在田埂旁,找出带过来的饭盒,拿出了一个白面馍开始吃,一个大白馒头吃了才觉得好点了。
小黑子是农家娃,干起活来有模有样。他还挺守时,每天都定时到温欣地上报道,也不偷懒,每天都能顺利完成地里的工分,下工的时候温欣在计分员面前露个笑脸,梁高子就给她记个满工分。
有了几次低血糖的情况之后,温欣就想着要改善伙食了,食堂的饭菜实在没有油水,连着吃那清汤寡水的东西,温欣做梦都在馋肉,以前没时间,现在有了小黑子的帮忙,温欣白天可以偷偷的进城,去供销社买点副食品,营养跟上了以后,温欣连着几天再也没出现过低血糖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