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正阳门前的伏击

庆余年 猫腻 5117 字 7个月前

马蹄声在正阳门直通皇宫的大道上如雷鸣般响着,秦家大军的骑兵们取出了兵器,开始jg惕了起来,然而他们的速度却没有一丝降低,如一阵狂风般驰过。

如今的天下崇尚黑sè,秦家骑兵们的轻甲颜sè也很深,和监察院的黑骑极为接近,只是少了一抹最浓重的黑sè,在胸甲处有几片亮彩。

十几匹奔跑着的骑兵骤然从大队内脱离,加速前驶,像闪电般刺入安静的街道中,擦着民宅的低檐,开始为大军的前行进行侦察回报。

一应如常,这十几名骑兵驰入街巷,再行一转,如箭头般散开,开始往纵深处行进,这一切都发生的极其迅速和自然,充分展现了庆队的训练水平和秦家军队的强大。

骑兵大队并未减速,顺着那十几名骑兵踏过的方向,继续前行。秦恒骑着马,率着亲兵营,冷漠地注视着百余丈的前方,他知道范闲和大皇子一定不会坐以待毙,这条安静的长街上,一定会有狙击和难缠的厮杀。

但他不在乎,范闲和大皇子手中有多少人,他心知肚明,他要求的是行军的速度,强悍的气势,无论受到何等样的阻拦,都必须无情地用大军碾压过去!

…………叛军突进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那十几名当先的骑兵根本无法起到斥侯的作用,准备来说,他们只是勇敢地诱饵,又有些像范闲那个世界里,那些勇敢滚过雷场的烈士,用自己的生命,去触摸死一般寂静的京都内,究竟存在着什么模样的危险。

然而叛军已经从正阳门处直突五百丈,那十几名勇敢地骑兵依然没有遇到任何狙击,直至他们隐隐都可以看见朝阳照拂下的皇宫檐角时,街巷中依然是一片安静。

…………“嘶!”

离这十几名骑兵约一百丈的叛军大队,冲在最前方的那几匹战马,正在有力地呼吸着京都的空气,保持着稳定的速度,却在同一时间,痛苦地嘶鸣起来!

嘶鸣声从中而绝,数匹战马同时翻倒在地!

战马沉重的身躯狠狠地砸在了街道的青石地板上,震起几丝灰尘,却是震得街道似乎都颤了一颤。马头重重地与地面一撞,鲜血迸流!

而战马上的那些骑兵骑术再佳,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措手不及,翻倒在地。还没有待他们从断腿的痛楚中醒过神来,自街畔的民宅间,几枝黑sè淬毒的弩箭shè了出来,狠狠地扎进了他们的身体。

就在当先几匹战马倒地,骑兵被弩箭杀时的同时,整条安静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了无数声嘶嘶响声。

这些响声不是发自那些奔驰的战马口鼻中,而是从地上发出来的。京都的街道地面上铺着方正的青石,而青石之间的缝隙,则是由黄土填实。

那些嘶嘶声,便是发自这些青石板之间的细细黄土之中。

同一瞬间,长街之上青石板间的黄土忽然绽裂!街道两旁似乎有什么神奇的力量,竟从开裂的黄土中,弹起一根细细地黑sè皮索,皮索太细,无法系上钩刺,但却隐隐可见闪耀着幽幽的光芒,应该是淬毒的细针。

数十条黑sè的特制绊马索,就这样突兀而神奇地出现在前一刻还是一片坦途的街道上!

无数声闷响同时响起,秦家军队的骑军大队在这一刻遭受了无情地打击,总计约有一百余骑,便在这数十条绊马索前,堕下了云端,砸向了深沉的土地。

一时间,街道上人仰马翻,惨呼连连,不知道多少人或马筋断骨折,重重地砸在一起,翻滚着,流着血。

紧接着,嗖嗖地破空之声响起,这些响声就像是幽冥之中前来收割收命的令哨,令人心惊胆颤。无数的黑sè弩箭,从街畔的民宅里shè了出来,shè在那些摔在地上的叛军身上,瞬息间停止住他们的惨呼声。

不过刹那时间,这半条街上便多了一百多名死人,这些死人的身上都插着弩箭。而埋伏者没有shè马,那些断肢中毒的战马无力地躺在地上,躺在主人们的尸体旁边,一边痛苦地嘶鸣着,一边一下一下蹬动着马腿。

场景看着无比凄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皇城之上响起,几名盔甲在身的禁军士兵奔至二人身前,单膝跪下,说了几句什么。范闲站在大皇子的身后平静听着,心里并没有什么吃惊的感觉,一夜搜索,抓住了皇后,却没有抓到太子,而派往叶秦两家府上的士兵也是扑了一个空。

正如长公主当初派人包围范府,结果也无可奈何地扑空一个道理,这些老一辈的人物,即便如今没有了当年的厉气,可是对于风波的动向,依然瞧的十分清楚。尤其像叶秦二家,既然铁了心要牵着长公主的裙摆造反,哪里会让范闲他们抓到任何有用的人质。

至于另几名亲校则是向大皇子分头禀报此时京都内的防御情况。大皇子微微皱眉听完,挥挥手让他们下去,转身对范闲说道:“眼下的情况是,如果按照既定的方法收缩入宫……等若是将皇宫外的所有地势全部交给了他们。叛军摆好阵势,围住这座宫城,我们再无翻天之力。”

范闲看着他。

“但问题是,如果我们从叛军入城那一刻开始进行侵扰,也只能起个sāo扰的作用,根本无法起到太大的作用。”大皇子说道:“我手中的兵力太少了。”

此时朝阳已升,红红的光线照耀在朱红sè的宫墙上,再反shè出去,令整座宫城与前方一大片的广场都笼罩在暖暖的sè泽之中,便是皇宫侧后方那条清清幽幽的护城河,也沁透了令人心悸的红,似鲜血一般。

“如果要拖时间,必须在他们入京都城门的第一刻开始,便发动打击。”大皇子看着朝阳,微眯着眼说道:“眼下的问题是,你监察院的密探被四方的城墙隔绝,根本无法递入情报,我们必须猜一下,大军会从哪个城门入京。”

“由城门至皇宫有一段距离,足够我们杀一杀对方的锐气。”范闲低头说道:“如果真要我猜大军由何处城门入京,我赌……正阳门。”

“和我的想法一样。”大皇子点点头,叛军由元台大营直刺京都,最近的一处城门便是正阳门,而且十三城门司的部衙也设在那个地方,张德清虽叛,但是只有那座城门是被他亲自控制,长公主方面的大军由此门入京,最为安全通畅。

大皇子皱眉说道:“我在那里留了一个骑兵队。”

范闲看了他一眼,眼瞳里闪过一丝异sè,敌我实力悬殊太大,想御敌于城门之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与大皇子必须在叛军入城的那一刻,便给予对方一次沉痛到记忆深刻的打击,才能稍减叛军锐气。

然而这一只投入进入的部队,一定会被大军的汹涌之势吞没,只怕一个人也活不下来。

似乎查觉到范闲在想什么,大皇子微拧眉头,沉声说道:“身为庆国士卒,舍生忘死,理所应当。”

范闲微涩想着,只不过是天子家的争权夺利,却要这些普通士卒去抛头颅洒热血。便在此刻,一阵晨风掠来,随风而至的还有皇城上下一些充满了热血与杀气的声音,正是那些禁军内的校官们,开始对自己的部属进行着战前的最后动员,一时间,皇城内外,一片肃杀,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紧张。

“最后一次问你,要不要走。”大皇子眯着眼睛看着东方的那座城门,看也没有看范闲一眼,“等大军围宫,再想突围就不可能了。”

这个问题他与范闲已经商讨了几次,大皇子原意由自己带着禁军将叛军吸引在京都之中进行血腥的搏杀,而范闲则在监察院一千多密探的帮助下,带着宫中那些人,寻觅出一条活路,杀出城门,急速南下至渭州。

范闲依然如前几次商议时一样,轻轻摇了摇头,且不说突围有几分成算,即便能突,他也不会让大皇子一个人被长公主方面的大军撕成碎片,而且他心里还有一个极大的期盼,让他牢牢地将双脚站在城墙之上。

他顺着大皇子眼光的方向,盯着朝阳下愈发庄严的正阳门,一言不发。

整座京都并没有随着朝阳的升起而醒来,数十万百姓害怕地停留在家中,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民宅间的街巷,天河大道,各门衙门,空无一人,静无声息。

如此的安静,如此冷清,直让人觉得初至的白昼依然还是无尽的深夜,整座京都已然变成孤城、死城。

便在此时,晨风里忽然传来了一声不祥的声音,似乎是厚重的京都城门被人打开了。

听不到马蹄阵阵,听不到马嘶长鸣,没有盔甲与长剑互撞的声音,没有看到军旗飘展,隔着这么远,应该听不到城门开合的声音。

但在这样死一般寂静的京都里,城门处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动,都会触碰皇宫处这些人们敏感的心思。

范闲霍然转过头,看着西方与南方的几处方向,注视着那几处监察院密探冒死发出的情报青烟,眼瞳微缩。片刻之后,他和大皇子对视一眼,开口说道:“我们都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