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恰科夫将军紧皱眉头,显然被对方的讥讽弄得心里盛怒。
但是他现在也知道,怒也没用,更何况,这个年轻人所说的话,也许确实有些道理,毕竟前线如此巨大的损失,而且一直在丧师失土,一定会侵蚀政府的实力,败坏政府的信誉,而那时候,国内政府所面临的压力肯定会更大,一定会有某些心怀不满的叛乱分子趁机闹事。
虽然在特雷维尔面前说了大话,但是他可不敢真的打包票俄国人民个个忠君爱国。
“俄国人的事情,我们俄国自己能够解决,不劳你费心。”最后,他冷淡地回答。
“好的,既然您这么说,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希望沙皇陛下和贵国政府能够听进去我的谏言。”夏尔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那么我们回到这个休战协议吧,在休战期间,贵军可以派驻联络官来到我军监督停战,我军也要求得到同样的便利,您看着不过分吧?”
戈尔恰科夫将军心里清楚,这里所说的联络官,所负责的绝不仅仅限于监督停战而已,同样还是准备作为和谈的先导。不过,他倒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吧,就这样吧。”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现在,请您离开我的视线吧,我真的不想多看你一分钟了!”
“那么,再见,阁下。”夏尔躬了躬身,礼节备至地离开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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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尔回到法军的营地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当天的晚上了,而特雷维尔元帅当时也没有休息,马上把夏尔召见了过去。
“和那边谈得怎么样?”一见到夏尔,老人的脸上露出了喜色,但是马上回复了平静。
虽然表面上他显得镇定和从容,但是心里的担心却怎么也无法完全掩饰住,而这也让夏尔心里生出了感动。
“谈得挺顺利的,戈尔恰科夫将军是一个理智行事的人,他听得进道理,并且已经准备为我们架起对彼得堡沟通的桥梁了。”他低声回答。
“俄国人在得势的时候飞扬跋扈,只有在被打了之后才听得进道理。”特雷维尔元帅冷冷地说,“现在他们内忧外患,只能讲道理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夏尔笑了起来。
他是拿俄国国内的反贼来吓唬沙皇,逼迫沙皇尽快做出让步和他和谈,而这一手确实管用,至少目前戈尔恰科夫将军不反对和谈。
“俄国人现在开始动了,但是我们得给他们加把劲,不能让彼得堡一直犹豫下去。”特雷维尔元帅继续说了下去,“这个月反正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那就停战吧,不过……只要等到开春,如果俄国人还是没有回复我们的话,我们就发动攻势,继续给他们施加压力,直到他们终于肯和我们好好谈为止!”
“好的,我也认为我们确实应该做好两手准备,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俄罗斯人的理智上面。”夏尔马上附和了爷爷,“有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们可以充分利用足够我们把更多重炮和炮弹运过来了,到时候天气转好,我们就用大炮开路,打下塞瓦斯托波尔!我想,只要我们取得这样的胜利,那么这就足够触痛整个沙皇政府了。”
“是的,那个见鬼的要塞,一定要在和平到来之前落入到我们手里,我一定要让它变成我的战利品。”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嘶哑了,显然这座他几次强攻也没有打下来的要塞,在他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块垒,非要强行把它打下来才甘心。“我倒希望那位沙皇陛下不要那么轻易点头了,不然我都不好找借口来发动新的攻势了!”
“沙皇总是会犹豫两下的,毕竟他们需要时间才能够体会到他们已经走投无路的现实。”夏尔冷笑了起来,这笑容当中带上了一点残酷和嘲讽,“希望那时候不要为时太晚,否则的话我们还真不知道该跟谁打交道了啊。”
就在第二天清晨,虽然天气依旧阴沉,寒风肆虐,但是俄军的营地当中也出现了一点点的骚动,几个穿着厚厚大衣的使者策马狂奔,一路向北疾驰而出,然后消失在了无边的荒野当中,他们将会带着他们的使命,经过一个个驿站、城池和要塞,越过广袤的国土,前往彼得堡这个帝国的中心。
{}无弹窗突如其来的话,让戈尔恰科夫将军一瞬间又呆住了。
“夏尔-德-特雷维尔?”他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对面的这个年轻人。
但是接下来,怒气骤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好啊!你这个狗东西,居然跑到我们这儿来了!”他的眼睛瞬间有些充血,胡子也颤抖了起来,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要抬手给这个混蛋一个耳光,“你是瞧不起我们俄国人吗?好,我就让你尝尝我们的厉害!”
不过,总算他还是有一点理智,不想失去贵族的风度,因而没有真打过去,只是他已经不想再和这个混蛋谈下去了,直接就想要喊卫兵进来。
然后,就在这时候,夏尔突然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将军,我理解您对我的观感不佳,不过还是那句话,请不要感情用事,影响到您的判断,可以吗?我既然亲自过来和您谈,那么自然就是尽了最大的诚意的……”
将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因为夏尔抓得很紧,所以他一时间没能成功,而这一番拉扯也让他没有喊出来。
而这时候,他终于已经恢复了一点点理智,然后就犯难了起来。
特雷维尔毫无疑问是眼下俄罗斯朝廷上下现在最为讨厌的人之一,但是他真的来到俄军的军营的话,还真是不好处置。
如果是俄国人和1813年一样打进巴黎,俘虏了法国皇帝和他的这帮宠臣们,那自然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可是现在,是俄国人在自己的家门口被打,处于完全的下风,那就不能够任性行事了。
再说了,特雷维尔是代表法国政府来克里米亚的,为的是和俄国人进行谈判,那么不管俄国人怎么讨厌他,都应该以必要的礼貌来对待他,扣押对方的谈判代表,这种事情足以让整个俄罗斯帝国的名誉毁于一旦,并且对岌岌可危的战争形势没有任何帮助。
他确实是法国皇帝的宠臣,也是现在法军总司令的孙子,但是就算扣押了他,也没办法让法国军队投降或者认输,相反这种行径反而会激怒到所有法国人,让他们更加下决心把战争进行下去。
说到底,现在俄国人局势不佳,实在没有随便行事的特权。
恐怕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这个可恶的年轻人才敢于就这样跑过来,然后大大方方地在自己面前暴露身份……一想到这里,戈尔恰科夫将军心里就更加愤怒了。
但是愤怒归愤怒,他此刻甚至不敢把卫兵叫进来,因为真要是把卫兵叫进来了,这件事恐怕就没办法瞒下去了,势必会传到整个军营里面,万一有什么士兵因为一时激愤对他来那么一枪的话,固然出了一口气,但是只会让形势变得更糟。
那么,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还是装作不知道有这个事情,继续把他当成法军过来的军使和联络官,他爱说自己是谁就说吧。
因为急速的思索,他的表情变得阴晴不定,不过他的表现自然也暴露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夏尔变得越发气定神闲起来。
“我很高兴您能够认清现实情况,先生。”
看到他这么得意的样子,将军的脸上又抽搐了一下,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叫人进来把他揍一顿的想法,“特雷维尔先生,如果你跑过来是想要笑话我们的,就请马上滚回去吧,我们俄罗斯人现在确实是面临困境,但是我们从来不怕任何困难,我们会和法国战斗到底的。”
“我当然不是来笑话您的了,如果为了这种目的我就跑过来让自己冒风险,那我岂不是一个更大的笑话?”夏尔忍不住笑了出来,“先生,我亲自过来只是为了完成我的使命,尽快让我们两个国家取得和平。”
虽然他和皇帝陛下都是打定着继续耗下去看看俄国内乱的主意,但是他并不介意多对对方表露一些诚意,毕竟现在他确实需要一条和俄国人沟通的渠道。
“法国人为什么这么着急?”将军反问,“是你们的政府岌岌可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