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志愿的外科医生,面无表情地压住了这个挣扎着的军官,好在他现在因为伤病而没有了力气,因此他没有办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被压在了床上。
在这里,有时会使用麻醉剂或者烈性酒来给人止痛,但是麻醉剂经常会带来副作用,有时候甚至会致人死地,而且现在麻醉剂的存量也不够,只能给他强行做手术了。
截肢要从大腿以上三分之一处开始,对这可怜的人来说,他只能在变成残废和死亡之间做出抉择了,然而他没有勇气做这样的抉择,也来不及鼓足勇气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他只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颤抖着向医生们哀求。
外科医生没有回答他,一个年轻的助手抓住了他人的两支胳膊,而另外的医护兵握住了病人那条未受伤的腿,并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他摁在了床上,这时军官惊恐地哭喊了起来,如同即将溺水的人那样抽动著手臂,几乎就要摁住了站在旁边的年轻助手的脖子,主刀的外科医生已经脱了外衣,把袖子挽到了肩膀上,他对呼喊声置若罔闻,手里拿着那把锋利的手术刀,刀子绕著腿把皮肤切开来,露出了里面的血管。
就在这时,尖叫声顿时传遍了医院,这并不仅仅是来自于伤痛,而且还是来自于对失去肢体的恐惧,这位军官的脸上已经变了形,痛苦让他扭曲了脸,他的双手使劲地旁边的人,仿佛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样。
医生开始从大腿上划开的伤口下,把皮肤和下面的肌肉分离开,,接着把皮肤上的肉切掉,把皮肤向上提起一点点,然后他又返回来用手中的手术刀用力地切入肉里,直切到骨头处,在一声似乎惊天动地的嘶吼声当中,一股鲜血从断开的静脉处喷涌而出,溅到了医生和旁边的人身上,并流到地板上,而已经熟练了的医生仍旧面无表情,什么都没有说。
军官一边惨嚎一边咒骂他们,而他们一言不发,他们现在要赶时间,还有那么多人需要他们的救治,在这种鬼地方,只有无情才是最大的仁慈。
在切开了血脉之后,医生拿起了锯子,在骨头上锯了起来,咯吱咯吱的声音犹如是木匠在锯一块木头一样。这种声音巨细无遗地落到了旁边的芙兰耳中,它是如此可怕,以至于芙兰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这种声音了。
伤员虚弱无力的身体经受不住剧烈的疼痛,终于不再咒骂了,直接昏了过去,停止了自己的呻吟,而那个医生害怕他会这样死过去,便翻开了他的眼皮,测了一下他的呼吸,以便弄清他是否还活着,接着,他们用备用的刺激药物把这位军官弄得苏醒了过来。
他已经精疲力尽,已经完全崩溃了,已经变成了一个残疾人,但是至少他活过来了,也许还能活很多年,因为他已经不用战斗了,他将会被送上回国的船。
看着他昏迷的样子,看着那条被切下来、还在地上微微抖动着的大腿,芙兰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我们要得到的一切吗,哥哥?
{}无弹窗如同两位元帅所想的那样,在英军于左翼的强势进攻下,俄军的主力部队都被吸引到了自己的右翼战线来进行防卫,而这时候吕西安在另一边侧翼翻越了峭壁,进行的袭击,就严重地打乱了俄军的阵脚。
虽然吕西安这边的兵力很少,但是俄军在这里部署的只是少量后备部队而已,在法军的冲锋之下马上就溃败了,而他们的溃败也让后方的炮兵阵地陷入到了危险当中。
眼看右翼战事焦灼,左翼被人迂回突破,其他地段战事也十分吃紧,不光是俄军统帅,下面的官兵也逐渐地陷入到了绝望当中,他们都知道这一场会战恐怕已经无法取得胜利了。
很快,俄军的阵线就开始松动,然后,在统帅的命令下,小部队的后撤变成变成了整条战线的撤退,大批俄军带着大炮开始后撤,准备撤回到塞瓦斯托波尔要塞当中固守。
俄军的撤退,组织得并不好,因为指挥体系的混乱,和一大批前线军官已经在之前的战事或受伤或死亡,大批部队近乎于瘫痪状态,失去了指挥,伤兵和溃兵在路上挤在了一起,又挡住了其他建制完好的部队的去路,好不容易才在骑兵的驱赶下回复了行动能力,并且在下午时分脱离了战场。
如果不是因为留下来的俄军后卫部队沉着应战,拼命拖延了时间的话,恐怕就连撤退都难以组织起来,不过就算如此,这场会战的结果也已经确定无疑了,俄军已经输掉了。
在黄昏的时候,原本激烈的战场最终陷入到了平静当中,偌大的区域被变成了血腥的屠场,到处都是尸体和血污,即使活下来的人也满身污秽,神情萎靡,之前的战争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力气和精力,他们现在仿佛苍老了十岁,再也看不到之前的昂扬气势了。
在夕阳之下,这些士兵们要么像行尸走肉一样在战场当中踱步,要么就干脆拄着枪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天空和远方,胜利给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喜悦,还有十足的疲惫。
而就在他们的视线下,一大批俘虏被押送着前往后方的临时战俘营,他们要更加垂头丧气,而就在他们的旁边,不少人因为重伤而躺在地上呻吟,眼看就要断气了。
吕西安走在这一片战场的残迹当中,原本熟悉的村庄现在都已经在炮火下变成了废墟,仅仅一天时间,似乎这里就已经整个地变了模样,多少青年人的希望,信念乃至生命,就永远地断送在了这里。
没办法,这就是战争。他心想。
而战争所带来的恐怖,并不仅仅局限于前线的这一小块区域里面而已,在后方的医院里面,这种恐怖也同样展露无遗,甚至可以说,这里的恐怖要比战场还要厉害,因为鲜血残躯要更加密集得多。
这是一所临时构建的战地医院,从昨天下午开始,不停地就有伤病员被送到这里,而在战事进行到全面进攻之后,这里更加是伤兵满营,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战争展示馆,或者说,一个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