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权力与权利

“不……不……我当然不了。”芙兰连忙回答,“我真心实意地希望每个人都能过得好。”

“可是世界上是很难每个人都过得好的,所幸我只需要为俄国人负责而不需要为其他人负责。”亚历山大皇储慢慢收敛去了笑容,“好了,想必您看出矛盾了吧——我们既然有过上和西欧人一样生活的权利,但是现有条件下又无法实现这种权利,那么您认为我们有没有权利为此而进行斗争呢?”

芙兰想了想,最后不知道该怎么作答。“我……我不太清楚。”

“您对政治这么不感兴趣,我原本是不该对您说这些的。”亚历山大皇储轻轻点了点头以示遗憾,“不过既然都说到这里来了,那还不如说完了。作为俄国的皇储,我认为我既有义务为了国民的福祉而努力,也有义务去为了让他们更加富足而奋斗——就像英国和法国的君王一样,所以,我认为我必须要为俄国人去斗争,改革是一部分,但是绝对不是全部。”

“那您是指什么呢?”芙兰再问。

“自然是扩张了——当然,不是和阿提拉一样对着欧洲扩张,而是在近东和远东扩张……”亚历山大皇储十分直截了当地回答,“欧洲人的自由,我们十分尊重,我们不想破坏他们,可是在近东和远东,人民不过是苏丹或者鞑靼皇帝的奴隶而已,他们原本就没有自由可言,更何况还是异教徒……我想我们就算是在那里扩张,也是不违反上帝的意志的吧?”

芙兰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了,他和沙皇一样,就是想要继续扩张俄罗斯帝国。至于他口中所说的“不忍心破坏欧洲人的自由”,那自然不是真话,只是欧洲人能够抵抗而其他地方无法抵抗俄国人而已。

“这样好吗?”她忍不住反问。

“这又有什么不好呢?在现有条件下我们怎么做都无法让俄国人和英国人法国人一样富足,那既然如此,我们俄国人为什么不能尝试一下改变条件呢?我们也可以在近东和远东找到温暖的地带,温暖的出海口,我们也可以掌握更多资源,同时深入参与到国际贸易当中……那个时候我们当然就有机会和你们一样富足了,难道俄国人没有这样的权利追求富足么?”

“可是这意味着残暴的扩张和战争不是吗?”芙兰定了定神,最后问。

“残暴?这有什么残暴呢?难道我们比英国人在美洲和印度更加残暴吗?或者我们比法国在北非更加残暴吗?我看大家都是一样的,不能指责我们残暴。”亚历山大皇储显然有些不高兴了,“至于对俄国人,我必须说沙皇政权是一个慈父般的政权了……你看看吧,在我父皇登基的时候,一群十二月党人起来造反,他们煽动军队造反!如果是在你们法国,已经有数不清的人上断头台了吧?然而……我的父亲慈悲为怀,最后只杀了五个人,五个人而已,结果你们都在说我们残暴!这种残暴真是让我无地自容……”

“如果那些人不是贵族,那结果肯定就不同了吧?”芙兰忍不住反驳对方了,“至少从您的国家对待平民的方式来看,我并没有看到多少怜悯。”

此言一出,亚历山大皇储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他略有些傲慢地盯着芙兰,仿佛她说了多蠢的话一样。

“这只是您还没有看到而已,我们俄国自有国情在此,您既然来了,就可以耐心看看。”

而这时候芙兰也觉得失言,因此也不再说了。

在沉默持续了片刻之后,亚历山大皇储又重新收敛了怒气,恢复到了刚才那种温文尔雅的谦和样子。

“既然您帮了我这样的忙,准备跟您的哥哥转述我对法国的善意,那么我们罗曼诺夫家族也应该表现出自己的应有态度。”亚历山大皇储笑眯眯地看着她,“接下来我会尽量给予您方便的,如果您想要游览什么名胜的话,一定会得到十分殷勤的招待——另外,我有个请求不知道您能否答应,既然您精湛于绘画,那么能否为我画一幅肖像呢?”

“当然可以了,先生。”芙兰马上答应了下来。

“那就太好了,欧洲的和平,就有赖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努力,我深信只要我们以最为真诚的态度来面对国家和国民,,我们国家就可以迎来一个美好的明天……”皇储若有深意地说,“记得,请跟您的哥哥转述我所说的一切,这将是欧洲和平的曙光。”

在皇储殿下的盛情邀请下,原本对这种社交兴致缺缺的芙兰最后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和他一起共舞了一曲。

在悠扬的舞曲声当中,他们和其他人一样,悠然漫步在大厅当中,烛光在金银器皿当中闪耀,到处都是珠光宝气,身在其中倒是让人有一种宛如梦幻般的感觉。

不过亚历山大皇储马上发现对面这位美丽女子所说的话并不是客套话——她确实舞技不佳,虽然她的身段十分轻盈,但是舞步却十分生涩,即使他已经在尽量配合,看上去仍旧有些许的不协调。

“您……您平常不参加活动吗?”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禁不住问。

“是啊,我刚才说过了吧?我喜欢安静,不太喜欢到人多的地方。”芙兰马上回答,“所以平常我和别人跳舞的机会很少,请您见谅。”

“哦!这可真是令人惊诧,我以为像您这样美貌又有家世的女子,应该十分喜欢参加各种活动才对啊……”皇储有些惊诧了。

“人跟人毕竟是不同的嘛。”芙兰笑了笑。

“您这样倒是让我更加感到荣幸了。”亚历山大皇储也笑了起来,“我竟然有幸成为能够和您共舞的人之一。”

在笑容之下,他也暗暗给这位德-特雷维尔家族的女子给下定了一个评断——性格温和同时保守,对社交来往不大热衷,喜欢艺术和旅行,同时待人十分谦逊。

倒是和她那个嫂嫂完全不同的人啊,这么漂亮,性格还这么好,想必很多人都在对她倾心吧。皇储心想。

而芙兰也感觉这位俄国皇太子殿下心事重重,并不如表面上那么轻松。

不过她也不主动说话,只希望把时间早点耗完,然后礼貌得体地告别这位殿下,免得节外生枝。

“和我在一起,就这样让您不自在吗?”也许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情,亚历山大皇储突然叹了口气,“我总感觉您心不在焉。”

“不……不……我并不是这么想的,”芙兰连忙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我只是太生疏了,真的很抱歉。”

“哎,其实这也不怪您,因为现在整个欧洲都对我们观感不佳。”亚历山大皇储叹了口气,显然对此有些无奈,“现在整个欧洲的报纸都在咒骂我们,好像我们是从地狱来的恶魔一样,就算对我们观感不佳也不能怪您……”

芙兰没想到自己的盘算居然会惹得发出这样的感叹,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是我要跟您说,这是完完全全的误解,我们只是普通的人而已,并不比谁更坏——当然也确实没有更好一些。”仿佛是把芙兰当成了一个倾诉对象一样,亚历山大皇储在芙兰的耳边低声说,“对我们的攻击,有一些我承认是有道理的,但是有一些我认为是荒唐无稽的,或者源于无知,或者源于恶意攻击我们。”

“您这是指什么呢?”芙兰有些好奇了。

“我指的东西很多,但是归根结底只有一句话,很多人不理解俄罗斯,不光是你们欧洲人是这样,很多我们国内的人也是这样,也许他们很热爱上帝,拥有最为无懈可击的理由,但是他们就是天真盲目,”也许是带着一点情绪,亚历山大皇储板着脸评论说,“您见过别祖霍夫伯爵了吗?”

“嗯?”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芙兰有些跟不上节奏,但是她马上点了点头。

“那您对别祖霍夫伯爵观感怎么样?”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芙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