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的谈笑当中,仆人们将一盏盏玻璃杯拿上来了。
这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让客人们都有些惊奇,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层巧克力酱,而巧克力酱下面则是包裹着一堆碎冰。杯子上面因为水汽,还冒出了白色的烟雾。
“今天天气有点热,我穿了这么多衣服感觉挺不舒服的。不过没办法,我们是外交官,就算再热也不能失去风度……”夏尔颇为风趣地笑了笑。然后自己从桌上拿了一只玻璃杯,“这是我夫人最近给我做的冷点,在这样的天气下吃点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所以今天我特意拿出来招待各位了,大家请一起品尝品尝吧?”
说完,他自顾自地拿起了小勺子。直接将碎冰块和巧克力酱一起送入到了口中。
其他公使们也有样学样,直接拿起勺子吃了起来,在品尝了之后,他们异口同声地称赞特雷维尔夫人果然是优秀。
在这个年代,巧克力的制备和保存还是不太容易的,所以精制的巧克力还算是一种比较奢侈的甜点,再配上冰块,在炎炎夏日当中,这种冷点本身就能够算得上是一种炫耀财富的行为。
不过,想来作为波拿巴家族跟前的大红人,德-特雷维尔也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来炫耀,他只是在殷勤待客而已。
就这样,在日落的昏黄当中,一群身穿花哨礼服、佩带勋章、装扮考究而且严肃的男子在特雷维尔夫人的注视下,纷纷地享用起了主人送上的冷点,同时还互相交谈着,大有谈笑风生的意味。
夏洛特笑眯眯地听着他们的称赞,尽管心里明知道他们是碍于自己丈夫的地位才刻意来恭维自己的,但是仍旧十分高兴。
没错,这种甜点确实是她亲手为丈夫调制的,也算是夫妇生活的一种调剂吧。
“说起来,我确实十分抱歉啊,因为自己履新,就如此劳烦诸位,真是让我十分过意不去……”当尝了几口刨冰之后,神清气爽的夏尔,意气风发地抬起了头,“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我就先跟大家道个歉吧。”
他口里说道歉,但是在座的人们哪个敢当真?当然是个个说没关系,自己早就想要回巴黎看看。
“谢谢诸位的宽宏大量……”夏尔稍稍朝他们躬了躬身,然后笑容满面地继续说了下去,“当然,我这其实也是为了更好地开展我的工作。我想诸位也知道,我之前虽然已经参与到政府几年了,但是一直没有从事过外交工作,因此对我来说,如果能够尽快和各位认识,建立起对我国外交工作的基本认识,那就最好不过了……”
他眼光扫过,虽然满面笑容,但是没有一个人胆敢不认真以对,纷纷表态自己愿意帮助特雷维尔先生尽快掌握工作的方法。
说实话,这些人对他态度如此良好,一方面自然是出于他目前炙手可热的缘故;而另一方面也是出于他出身于特雷维尔这样的名门,以至于能够赢得他们认可。
和其他政府部门相比,出于历史遗留原因以及现实原因,外交部是现在法国政府中贵族最为充塞的部门,尤其是,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贵族出身——不然的话,又如何在欧洲大陆上的那些京城里面获得基本的尊重呢?
在一群贵族当中,如果夏尔不是姓特雷维尔的话,恐怕即使其他条件一样,也难以得到他们如此热烈的反响吧。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我们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只等休息好了之后就一起享用。”夏尔做出了一个手势,“我希望能够借此补偿我对诸位所做的过失。”
说完之后,他又皱着眉头,微微叹了口气,“当然,在这样的时刻,我们的部长阁下不能一同前来赴宴,确实令人颇为遗憾啊……”
所有人都不安地停顿了一下,气氛瞬间冷场。
不是你自己没去邀请部长阁下的吗?每个人都在心里问,但是没有一个人问出来。
“不过,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我们的部长阁下,虽然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外交家,但是他毕竟年纪已经老了……有时候精力就没那么多,我不能拿自己的小事去劳烦他,”夏尔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了下去,“所以,考虑到这里,我就没有邀请他过来了,想想还真是令人遗憾啊……”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互相注视了一下。
一个副手,公然在其他的下属面前说部长阁下现在已经年老体衰、难以理事,这显然是一直十分严重的行为,或者说,他根本已经在打算自行其是了。
不过,大家既然来了,就都对特雷维尔会有如此表示有心理准备。
只不过是来得早了一点而已。
有些人表现冷淡,不想参与到特雷维尔和部长阁下的争权夺利当中,而有些人则颇为热切,想要借着夏尔和部长的争执来给自己谋求利益。
“夏尔,你看看你怎么说话的!”就在他们还在思索的时候,夏洛特心平气和地责备了一下丈夫,“你看看,大家都不好尽兴了!”
然后,她转头看了一下各位大使们,“很抱歉,大家。夏尔现在还是年少气盛,所以很多时候说话还不大得体,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大家不要放在心上。请大家畅所欲言吧,不要受到他的影响了!”
特雷维尔夫妇的配合很快就让他们失去了再拖延的余地了。既然女主人都宣称要请大家畅所欲言,那么大家也就没有什么余暇再不表态了。
每个人都硬起头皮说起话来,但是都十分不着边际,深怕被人当做投靠了哪一党。
夏尔先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然后看着一种一个不太显眼的人。
“德-拉德尼先生?”
他视线的重点,一个看上去若有所思的中年人,这位正是驻撒丁王国的大使,德-拉德尼先生。
在如今,撒丁王国如今当然不会有后来统一意大利时的那种煊赫地位,派驻的公使自然也不是最为得到看重的,所以德-拉德尼先生也十分自觉地奉陪末座,就连话也是一直附和别人说。
“嗯?”显然他也很意外第一个被叫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