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抑制的愤怒,让芙兰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手,她几乎全身都颤抖了。
这股愤怒并不是针对萝拉的。
片刻之后,她才恢复平静。
“再说了,我并没有什么力气,也没法帮您杀人。”
虽然这声音细如蚊呐,但是对萝拉却犹如天籁。
因为她知道,她这一次压上了全部希望的赌博,终于看到了一丝夺取胜利的曙光。
是啊,多年的梦想,就在前方,只要抓住它,抓住她……
“哈哈哈哈……”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残酷的笑容,“这一点您不用顾虑太多,我也没打算让您亲自动手去杀人,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干就行了,像您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如果拿起刀来,我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笑完了之后,她继续说了下去,“关于杀死他的计划,我已经有了好几个了,我会看情况来使用其中一个的,不过您放心,哪一种都不需要您来动手。”
甚至不需要其他的任何人来动手,因为,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也找不到几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您将要亲手杀死他?”
芙兰突然感到有些不寒而栗。这个女孩儿,应该不知道在多少个不眠之夜,仔细地思考了怎样杀死自己的哥哥吧。
“有的时候,人确实是需要为自己的理想来亲自背负一些东西的嘛。”萝拉理所当然地回答,然后,她重新看着芙兰,“我想要您做的是,在某天,在我一偿夙愿的某一天,在我办完了这些事之后,您去告诉其他人,那一天我们一直呆在一起……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嘛。”
萝拉已经想得十分清楚了,对她来说,重点不是杀死哥哥,而是杀死哥哥之后怎么保全自己,否则一切就是毫无意义了。所以,她必须为自己找到一个可靠的人,在自己杀死哥哥之后为自己证明,证明自己没有犯案的时间和机会——以便摆脱一切有可能的怀疑。
而这个人,显然必须有一定的可信力,最好还要有一些后援,使得旁人不能刨根究底。
漂亮、可爱、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名门女子,不正是最为理想的人选吗?
“好朋友,我可不敢拥有您这样的好朋友。”芙兰略为嘲讽地回答。“所以,您的意思是叫我,在未来的某一天为您的罪行做伪证?”
“伪证?不,根本不会有警察和法官来讯问您,因为您是特雷维尔家族的小姐,您是不会说谎的。至于罪行……什么叫罪行?只有被逮住了之后才是罪行,而没有逮住之前,有什么罪行可言?难道其他人都没有干过坏事吗?不,只要没有被抓住,那么他自然可以衣冠楚楚地出现在所有人之前,难道您在社交界还没有见惯这种事吗?难道您的哥哥不是这样吗?难道您的爷爷不是这样吗?”萝拉冷笑了起来,“事到如今,您可不用在我面前装糊涂了呢……”
眼见对方对自己亲人如此不敬,芙兰皱起了眉头。
“我不许您如此侮辱我的长辈,我不想再听了。”
接着,她重新转身离开,再也没有丝毫停顿。
而萝拉也没有再多话,只是微笑地看着她撑着伞的窈窕背影。
因为,她的回答是‘我不想再听了’,而不是‘我拒绝’。
“有空的话我们多联系啊,特雷维尔小姐?”直到芙兰已经走到了几步之外,她才悠然开口,“毕竟,留给我们两个人的时间,都并不是很多的哟……爱与命运可不会等待我们太久,它们都太调皮了,只能让我们来亲自逮住它们……”
芙兰并没有回答,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径直地离开了。
。
“没错,我要杀掉我的哥哥,而您,可以替我帮忙。作为回报,我可以作为您最好的朋友为您效力,让您如愿以偿!”
温暖和煦的阳光当中,森林和绿草将大地妆点得生机盎然。而就在这一片美景当中,一个打扮精致得如同人偶一般的少女,以一种令人震骇的平静,说出了以上的那一段话。
即使这种环境再怎么不协调,即使她说得是多么不当做一回事,芙兰领会到其中的冷酷含义之后,仍旧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杀死……杀死自己的哥哥?为……为什么?”
“您没有听错,我确实希望杀了他,”萝拉以一种从容不迫的语气回答,没有任何的迟疑,“不过,我当然不是为了喜欢杀人而杀人,这是一种需要,德-特雷维尔小姐。”
“而您希望我帮助您杀死他?”芙兰有些惊诧地看着对方,既是出于对方这种想法,也是出于对方居然能够把自己看成潜在的支持者——难道,我这么像是一个杀人犯吗?
一阵厌恶感突然涌上了她的心头。
“您将我看成是什么人了?不,不行!我奉劝您,为了您自己也好,放弃这个可怕的念头吧!上帝不会宽恕您的呀!”
虽然表面上十分抵触,但是她却并没有发觉,自己没有离开本身就是一种奇怪的表现——如果是一般的普通人,早已经捂着耳朵离开、再也不想听下去了吧。
然而。萝拉却能够充分地感受到如此令人鼓舞的暗示,因而,她的心中慢慢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慰感,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默默期盼的曙光,正在地平线上微微露出一道缝隙。
她知道,她在进行一场赌博,能赢的赌注有多大,所冒风险就有多大。正因为如此,她不可能找自己家的人当做帮手,她必须找到一个既有胆量又有求于自己的人。她甚至连找帮手的机会都没有多少——因为她透露的人越多。就越有可能背上对方告密的风险,而只要失败一次,她就再也没有了希望,整个人生都将彻底被践踏到污泥当中。
正因为如此。萝拉此时心情才会有如此激动——是的。并非害怕。而是激动。
每一个赌徒在将自己的全部希望压在一注上的时候,都会有这种可怕的激动。那是明知道毁灭就在身旁的激动,那是看到世界即将在自己手中的激动。
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那就绝对不能回头了,一定要干到底。我只要有一次走运就好,一次就好……虽然脸上只是微微泛红,但是萝拉的心中其实已经是充满了雷霆般的激情。
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功夫,她才勉强压抑住了自己的激动,重新平静地打量着芙兰。
“我将您看成什么人?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但是,首先,我想要反问一句,您认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接着,她冷笑了起来,“在我的眼里,您是一位意志坚定、认定了路就绝对要走下去的女孩儿;是一位绝对不向命运屈服、誓要将自己想要的东西夺到手里的女孩儿。但是,重点是,您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您会不会比我想象的要脆弱得多?您会不会甘愿迎接被抛开的命运而不发一言?”
“不想杀人跟脆弱没有关系。”芙兰淡然回答。“您休想激我,我分得清好歹。”
她自己没有发现,此时她的表情已经变得冷漠而且生硬,语气也与平常大不相同。
“是啊,不一样,但是这只是因为您走运而已,有一个如此爱护您的哥哥。您不用去杀人,所以自然觉得自己不敢杀人。”萝拉冷笑了起来,“但是,在我看来,如果需要的话,您是干得出来的。”
“胡说八道。”芙兰皱起了眉头。
“那么,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吧,看上去您好像不想放弃自己的爱意,一定要得偿所愿,对吧?”萝拉还是不慌不忙,“那么,您想怎样完成这个心愿呢?”
芙兰一时语塞。
“现在还是找不到办法吧?只是抱着绝不认输的心愿,含着那一口气,却一筹莫展,找不到任何的办法,对吗?”萝拉笑得更加浓厚了,“小姐,恕我直言,这不就是小孩子的赌气吗?”
芙兰紧紧地咬住了嘴唇,以至于不经意当中嘴唇都被咬破了。
吸取着那点点腥甜,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