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可能!您在骗我!”
虽然一边嘴上在这么喊,但是他的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事可能是真的,所以……
所以才能解释她对芙兰的态度变化吧。
“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呢?这就是真的,夏尔,姐姐和她的孩子都死了。想想也对嘛,她那种情况下怎么能保住婴儿呢?我们都被骗了,呵呵,哈哈哈哈!”艾格尼丝的笑容愈发深了,其中的憎恨也更加溢于言表,“看到遗骸的时候,我哭了……因为我想象到了当时的情景。她当时滚在地上哀嚎,而你的父亲就站在旁边,事不关己地看着!她痛啊,痛得不行,痛得难以忍受,她在向上帝哭泣着求救,可是没有人帮助她,一个人也没有,结果她就这样在痛苦中离世,最后还带走了孩子……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我的心就疼得难受!她蒙受了这样可怕的冤屈,如果没有人能够给她伸冤的话,那就太可怜了不是吗?所以,我就一定要杀掉那条狗,只有这样,我的心还能停止绞痛,只有这样,姐姐才能够安心离世。”
夏尔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他的头脑也变得一片茫然,这个事实太过于具有冲击性,以至于沉稳如他,这一瞬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艾格尼丝没有再看夏尔,而是转头看着地上的芙兰。“特雷维尔小姐,您听见了吧?哼,别在我面前摆出那样可怜的样子了,虽然这不是您的错,但是您越这样,就越只能让我生气。您到底是谁?是那个混蛋从路边捡来的孩子吗?或者,事实更加恶毒,您是那个人的私生女儿,结果却顶替了姐姐的女儿,代替她享有了应有的尊荣呢?
算了,事到如今我不想再追究这个问题了,您到底是谁都无所谓,总之我不关心您。您是特雷维尔小姐,但不是我姐姐的女儿,因而也不是我的外甥女,我没有您这样的亲人,甚至,一想到您是窃据了我那位亲人的位置,我只会打心眼里感到愤怒……”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芙兰已经失神了,趴在地上,不自觉地喃喃自语,眼泪在不停地流淌,一滴滴落在地摊上,染出了一片湿迹。
姨母的恶言,妹妹的哭泣,让夏尔终于从片刻的恍惚当中清醒了过来。
不管她说的东西是不是真的,但是现在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他的姨母掌握了某些当年父亲恶行的证据,因而也就掌握了一个足以打击到他的大丑闻。
这已经不是他父亲的事了,而是已经关系到他自己的切身利益。
一个重要的把柄现在掌握在他人手里,这次可以通过交出父亲来解决,以后呢?以后一定就会风平浪静?
应该听姨母的话吗?然后把命运托付到他人手里?
不,就算是姨母,也不能如此。
绝对不行。
他突然感到双膝一软,然后跪倒在了地上,眼泪也同时流了出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软弱的声音犹如哀鸣。
眼见夏尔如此表现,艾格尼丝终于不再说话了,而是走到了夏尔的面前。
“夏尔,别哭了,你得像个男子汉!我当年是怎么教你的?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半是责备办事鼓励地对夏尔说,“这点打击不算什么,你也没做错什么,一切都是那个混蛋犯下的罪孽,他只需要用自己的命来偿还罪孽就可以了!而你,你有你的大好前程,谁也伤害不了你。所以,你看,你还要包庇那种畜生吗?听我一句话,把他现在的地址告诉我吧……”
虽然她对埃德加乃至特雷维尔侯爵都充满了仇恨,但是在她眼里,夏尔毫无疑问是她姐姐的儿子,也是她的亲人。她并不希望这个她从小照看到大的亲人因为自己而一蹶不振——威胁败露此事,只是她的最后一招而已,她和夏尔一样都不希望此事发生。
然而,她的这种心情却无法传达到夏尔心里,或者说就算能够传达,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两兄妹都在地上哭泣着,犹如一曲悲哀的伴奏一般。
夏尔仍旧在哭着,好像已经失神了似的。
“好了,站起来!”艾格尼丝皱了皱眉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样子太丢人了!”
夏尔顺从地站了起来。
“别哭了,看得真是恶心,一个男子汉……”艾格尼丝一边责备,一边拍的肩膀,恍惚间犹如回到了当年教授他剑术的时光一样,她的手也无意识地松开了手中伞。
然而,她忘记了,这个外甥已经长了十年。
就在那一刹那间,夏尔扑到了她的怀中,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
当艾格尼丝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脚已经被紧紧地束缚住了,男性女性的力气差距,让她一时间无法挣脱这个紧密的环抱。
该死!她睁大了眼睛。
然后,外甥的头很快地冲她的头撞了过来。
“砰!”
“砰!”
“砰!”
一次,两次,三次,在一次次的撞击当中,她终于失去了意识。
她最大的失误,就是忘记了这位外甥……也是一个特雷维尔。
。
h2听到了小姨这种语气之后,夏尔禁不住皱了皱眉。
这种充满了命令的语气,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对他使用了,但是,他仍旧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所以,您现在是要求我们,把父亲交出来,给您杀死?”他以一种尽量温和的语气反问。
“他是您父亲,但更是一个卑贱的杀人犯!”艾格尼丝厉声回答。“而你,你想庇护这个卑贱的杀人犯吗?一个害死了你母亲的杀人犯?”
“恐怕我不能接受您的这种说法,那是个意外。”夏尔轻轻摇了摇头,他感觉芙兰的手都有些发抖。
“意外……是吗?真是意外吗?难道不会是他有意干的吗?”艾格尼丝冷笑了起来,“况且,就算是意外,难道杀死我的姐姐、你的母亲,就不应该付出任何代价了吗?不,这不可能,先生,您说什么都没有用的,马上把他交给我。”
“不,这不行,我不能让您就这样杀掉他。”夏尔再度回绝了对方,“没错,我确实对他有很多不满,但是我总不能就这样见死不救吧?”
“你……”艾格尼丝气得有些发抖了,“你倒是记得你有个父亲了啊,那么母亲呢?你难道不记得她了吗?难道她就命该遭受这样的厄运吗?”
看着夏尔的样子,她禁不住又冷笑了起来,“也对,你终究还是姓特雷维尔的,你的心怎么会向着我们呢?夏尔,我再问你一次,他在哪里?”
“我……还是无可奉告。”夏尔摇了摇嘴唇,然后用手轻轻推了推芙兰,示意让她来说些软话,“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了,您还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呢?”
芙兰扶在他身上的手也轻轻地捏了一下,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我倒是恨不得我永远不需要来。”艾格尼丝冷冷地回答,“您不用把您的爷爷叫过来了,我不想见他。当初如果不是他一心一意想要包庇,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
“那么,您对我们一家的恨意,难道连一个孩子也包括在内吗?”夏尔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然后让开了身体,让她们两个得以视线相交,“看看您的外甥女吧,她被您吓成什么样了啊?”
芙兰迟疑地看着姨母,然后略显紧张地站了起来,身上还微微有些发抖。
“艾格尼丝姨妈,您好……”她颤声朝对方打了个招呼,“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
这种怯生生的样子,几乎让每个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惜。
然而,她的姨母却丝毫不为所动。
“我倒是认识您,特雷维尔小姐。”她颇为冷淡地回答,“不过我现在想要谈重要的事情,没有空和您聊天了,抱歉。”
眼见打个招呼都如此艰难,芙兰禁不住和哥哥对了一个眼色。
这有些不对劲啊……夏尔心里闪过了一道疑惑。
他明明记得在小时候,这位姨母十分疼爱妹妹的,怎么今天会变成这么冷漠、甚至还隐含敌意的样子了?太奇怪了吧?
更加奇怪的是……自从见了面之后,她一直都没有问过妹妹近况如何,一次也没有。
这是为什么呢?只是因为和父亲的仇怨的缘故吗?那么为什么对我态度还有一些保留?
一丝莫名的惊慌闪过他的的心头。这时他突然感觉,把妹妹留在这里,恐怕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芙兰并没有发现哥哥现在的紧张,虽然开初就遭遇了打击,但是她仍旧遵照哥哥的嘱托,继续和这位看上去很可怕的姨母周旋。
“姨妈,其实您的心情我也十分理解。妈妈……妈妈有那样的遭遇,确实无法不让人同情,”一点点的泪光出现在了她的眼角,让她的话更加显得情真意切,“可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们除了面对现实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上帝夺走了我的母亲之后,您还要夺走我的父亲?那……我,我真的就太悲惨了不是吗?我恳求您,行行好,看在上帝的份上,看在我们兄妹的份上,饶过我们的父亲吧……我一定会让他向您道歉的……”
一边说,她一边也哭了起来,显然已经想到了伤心事。
然而,虽然她说得很凄切,但是这种泫然欲泣的哀求,一点也没有打动艾格尼丝的心。
“这是我们的事,您没有资格来管,小姐。”她冷笑着回答,“我说了,我没有时间同您闲聊,也不想看到您,所以您不用再说下去了,我的意志是绝对不会改动的!”
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似乎表达了一种再也不想谈判的心情。芙兰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显然已经被姨母如此绝情的话给打击的不清。
这也同时宣告,夏尔想要用芙兰的亲情来打动对方的计划,彻底宣告破产了。
疲惫,烦闷,恼怒一起袭上了夏尔的心头。
“也就是说,您一点也不想考虑我们的意见了吗?”
“是的,我只想要那个人的命,其他的东西我什么都不想要。”艾格尼丝回答没有一丝犹豫,“你们说什么都没有用的,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倒不如说……我对你很痛心,夏尔,我当初以为你不知道真相,所以没有跟你透露过,结果……我没想到你在得知了真相之后,居然还是选择包庇那个畜生,你……你对得起母亲吗?”
“这是我个人的事情,我想我比您更有资格做决定。”眼见软的方法完全不奏效,夏尔也选择强硬以对。
他松开了芙兰的手,然后走到了对方的身前,直视着对方的脸,“也就是说,您今天并不是为了交涉而来的,而是为了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