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没有注意到大家的反应似的,市长先生继续说了下去。
“这样说一点儿也不为过,总统先生,您就是法兰西如今的救星,只有您,只有您能够让她摆脱之前的困难,解除她身上的一切不幸!也只有您,才能够把荣光重新带回到她的身上!”市长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看上去十分动情,“我为自己能够在有生之年中重新看到波拿巴家族的回归,而感到万分的幸运,感谢上帝……”
好家伙,真有本事!说哭就能哭啊!
夏尔这一瞬间对他充满了敬佩。
经历了七月王朝末期以来的时局动荡之后,资产者们希望有一个强力人物来稳定住局势,让他们有一个良好的经营环境,这种心理追求,也成了路易-波拿巴能够上台并且政变成功的一个重要诱因。
不过,像市长这样讨好到近乎于谄媚的地步,肯定不会只是因为这种心理而已,他是有别的企图。
但是,即使明知对方只是刻意讨好而已,路易-波拿巴也仍旧满面春风,好像很受用的样子。
“我也为自己能够跟随整个国家前进,而感到万分荣幸。我们应该一起携手前进,为国家建设一个美好的未来,干杯!”
“干杯!”大家连忙再度拿起了杯子。
“您说得没错,总统先生,我们都应该抛弃纷争,努力建设国家。”又喝完一杯酒之后,市长再度看向路易-波拿巴,“而现在,我认为最能够让促进国家繁荣的,莫过于兴建铁路……本市人民殷切盼望能够有更多的铁路通过本市,这样他们才会更加体会到您对国家的重要促进作用。”
正题终于来了。
这位市长想要让总统帮忙,多修建一些通过本市的铁路,然后暗示说只要做到这一点,他们就完全支持路易-波拿巴——哪怕他的目的是为了扼杀共和国。
他如此渴望铁路,当然不会只是为了当地繁荣而已,更多地是想要借此来敛财。想要建设铁路就得征地,而且车站沿线的土地能够升值,事前能够得到消息的人肯定将会大发横财,又有谁能够抗拒这种诱惑呢?
这时,路易-波拿巴好像觉得已经到了时候似的,抬手指了指夏尔。
“想必您也知道了,这位就是德-特雷维尔先生,他就是铁道部的秘书,如果您对此感到有兴趣的话,您可以和他好好谈谈,他就是专门负责这一块儿的。”
“德-特雷维尔先生!”市长连忙朝夏尔打了个招呼,“这一切还得请您多多照应了。”
“这当然没问题,职责所在嘛。”夏尔颇为轻松地回答,然后,他开始详细解释了起来,“勒阿弗尔在1847年上开通了直达巴黎的铁路干线,又有港口优势,本身就应该成为一个重要的铁路枢纽,我们部里已经有了规划了,打算兴建一些线路,将它和别的港口城市连接起来,这样……”
夏尔的解释,市长没有认真听,他不懂这些技术问题,对他来说只要有路建就行了。
他连忙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就太好了,先生,托总统先生的福,我们总算有了一个有用的政府了啊!”rs
。
“民心可用啊。”
夏尔看着阳台上黑压压地一片人,心中暗暗下了判断。
而就在他几步之前,未来的皇帝正拄着阳台的栏杆,不住地向群众挥手致意。
一个曾经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在欧洲四处游荡,还坐过几年牢的人,何曾想得到今天竟然会有这样的春风得意呢?
但是,还不够,他还没有满足,他还没有达到他欲望的最顶峰。
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夏尔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小心地隐藏在总统身后,并且不做任何动作,以免抢过总统先生的风头。
而平常本就十分繁忙喧闹的海港勒阿弗尔市,今天因为总统先生的到来,而显得更加热闹了,大批人齐聚到市政厅之前,想要一睹拿破仑——那个在人们口口相传中已经成为半神的人——的侄子的尊容。
虽然天空阴云密布,但是群众的热情丝毫没有被天气所影响,他们涌到阳台下,大声呼喊着欢迎总统的口号,甚至还有人把帽子高高地抛到了天空。
盛况空前。
如果是在21世纪的现代社会,经过了前所未有的信息轰炸之后,一位总统、一位政治家来到街头巷尾,未必会在当地造成多大的轰动。但是,在如今这个年代,这确实极其罕见的新鲜事,这座城市几乎人人都跑了出来,想要看看共和国最高元首的风采。
“总统先生万岁!”
“共和国万岁!”
一阵阵口号声潮水般地向路易-波拿巴涌了过来,如果仔细听的话,甚至人们还能够从其中偶尔听到一两句“帝国万岁”、“皇帝万岁”。
法兰西第二共和国的总统路易-波拿巴先生,志得意满站在阳台上,不停地朝对他欢呼的群众们挥手,对他来说,这难道不是之前三十年辛劳的一种补偿吗?此时的他,是多么地享受这一刻啊……
在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夏尔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好友阿尔贝-德-福阿-格拉伊,他此时正穿着一件刻意显露出破旧痕迹的外套,混迹在群众当中,不时地高喊着口号,暗中引导着这种群体性狂热。
正是由于他和他同伴们的努力,总统先生今天的露面,才会有如此理想的效果吧。
干得好,阿尔贝。
瞧他喊得多投入、多起劲儿啊!谁能想得到不久之前,他还在我面前对波拿巴不屑一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