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未虑胜先虑败

夏尔有些呆愣住了。

他明白,波拿巴家族是想要用白手套来敛财。

但是他又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急不可待地这么做——到时候整个国家都是他们的了,用得着以这种亲身下场的方式来敛财吗?

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在约瑟夫-波拿巴貌似平静但是却又隐含着焦虑的眼神中,他恍然大悟。

因为是穿越者的关系,他总把“路易-波拿巴当上了总统,并且后来发动政变,重建帝国并成为皇帝”当成必然要发生的事情,然而在当时的人眼里——哪怕在路易-波拿巴自己的眼里,这一切却肯定不是必然。此时他的眼里,未来肯定既充满了光明又充满了暗礁,天晓得其中蕴含有多少风险和多少侥幸!

至少在现在,波拿巴家族还没有把握确信自己一定能够夺位成功。

按照法兰西第二共和国的现行宪法,路易-波拿巴的总统任期只有四年,也就是说,他的任期只能到1852年年末为止。虽然理论上可以连任,但是那时候还能不能选上就只有天知道了。更别说,掌握了议会的秩序党人,还有可能利用他们在议会当中的绝对优势地位,强行通过法律,缩短总统的任期。

所以,波拿巴们一切翻云覆雨的勾当,都只能想办法尽快在这四年之间想办法完成。

虽然此时他们雄心勃勃、踌躇满志,但是合格的政治家,从来不会只考虑“我胜利了就如何如何”,他们经常还会考虑“如果我失败了,就该怎样怎样”。

如果真的失败了,四年中没有篡位成功,他们会怎么想呢?

当然就会去想在这四年当中利用权势谋财,以便为将来东山再起奠定经济基础了,至少也可以回家享受富贵生活。

难怪他们会这么急着想要敛财,难怪他们想尽办法,把我这个亲信安插到了这个位置!夏尔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既然想到了这一层,夏尔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处理了——虽然语气谦和,约瑟夫-波拿巴所说的,绝不是什么请求,而是命令,而且是决不能外传的密令。

“我明白了,”他马上点了点头,“您到时候只管说一声吧,我会想办法为这家公司帮忙的,尽我所能。”

“这样就好。”约瑟夫-波拿巴轻轻地舒了口气,好像松了口气一样,然后他又叮嘱了一句。“这是我们几个人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另外,资金往来我们会尽量简便,而且只通过信得过的人,不通过什么银号,一定要保守机密!”

“我知道了。”夏尔应承了下来。

灵机一动之间,他感觉这对自己反而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是可以借波拿巴家族之力而放手大干的机会——波拿巴家族需要未虑胜先虑败,他可不需要,尽管放手大干就是了。

“很好。”约瑟夫-波拿巴重又微笑了起来,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我就知道,你从来没让我们失望过,夏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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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整个街道到处都是人。

“新山岳党万岁!”“宪法万岁!”“罗马共和国万岁!”

在朝阳的照耀下,一大群人簇拥着来到了广场中,他们呼喊着这样的口号,响应领袖们的号召,开始了今天的示威游行。

游行示威的人们呼喊着,咆哮着,仿佛这个国家又重新陷入到了躁动不安的境地当中了一样,1849年6月13日的早晨,空气中再度充斥着异样的喧嚣,

“夏尔,这下我们可捅了大篓子了。”在一户民居的阳台上,身着便装的约瑟夫-波拿巴偏开头,看了夏尔一眼,“他们果然闹起事来了……”

虽然好像说得很严重,但是他的神态十分轻松,显然并不太在乎这场戏码。

“他们毕竟是少数派。”夏尔微笑着回答,“议会中的大多数还是站在您这一边的,秩序党是支持您的。”

在1849年5月13日,法国举行了新一次的议会选举。在各种手段之下,参加选举的660万选民中,有330万选了秩序党,200万选了由小资产阶级民主派和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组成的新山岳党,共和派只得了80万票。所以在议会的750个席位中,秩序党得到450席,占绝对多数,新山岳派得180席,共和派只得到了区区80席。这两个派别即使联合起来,都无法撼动秩序党在议会的统治地位了。

而出兵罗马的决定,正是路易-波拿巴和秩序党内阁共同决定的。

6月11日的立法会议上,新山岳党人赖德律-罗兰在议会发言,强烈指控波拿巴总统和秩序党内阁出兵罗马的举动,严重违反了共和国宪法,因为法兰西共和国的宪法第5条中,规定禁止使用共和国军队侵犯他国人民的自由。

在身为弱势团体的情况下,他在议会的发言注定毫无效果。于是,这群人决心以街头游行的方式来抗争。

看着在街道中四处穿行的示威者们,约瑟夫-波拿巴轻轻摇了摇头,“啊。一群多可怜的人啊!”

仿佛是为了给他的话添上一副注解似的,他话音刚刚落下,一队士兵就从街道的另一头冲了过来,在呼喊了几句之后,他们直接朝天鸣枪,总算驱逐开了游行队伍。

看着这一幕,约瑟夫-波拿巴毫无感觉意外,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当然不是因为军队镇压人民,而是因为排除这一队士兵来镇压的人,不是他们。

但是很快。他又将这种不悦给压了下去,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尚加尔涅将军调动部队的速度还真是快啊,这才刚刚起来呢,士兵就赶过来了。”

“他们决定怎么处理?”夏尔问了一句。

“按梯也尔先生和巴罗先生的意思,他们想要趁这个机会。把赖德律-罗兰还有其他一大帮刺头统统都赶出议会,把所有反对党派搅个粉碎。”约瑟夫-波拿巴低声回答。

“就连根本只是摆设的反对派都不想留吗?还真是狠啊。”夏尔感叹了一句。“他们倒也不怕被人群起攻之!”

“他们要是怕的话,早就不会教唆着把军队开进城里来血洗一番了。”约瑟夫-波拿巴冷冷地回答,“这世道不就是这样?人越是胆大,越是心狠,就越能爬的高。再说了,人民已经厌烦了流血和斗争。没有人有兴趣再为几个议员上街,况且……”约瑟夫-波拿巴像是开玩笑般地耸了耸肩,“谁真的关心意大利人的死活呢?”

“我只对一点很奇怪。”夏尔慢吞吞地回答,“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把共和国宪法当做一回事……”

“噗嗤”两个人同时笑了出来,然后互相干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