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这样受人期待,受人追捧。正统派贵族,农民,工人,市民……他们都支持我上台,我从未有过这么多的支持者,说实话,我之前也从没想到自己能够如此接近于梦想成真的时刻……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让人感慨万千。没错,我很高兴,非常高兴。”
“这也说明,您在人们的心目中卓有威望,是引领这个国家的合适人选。”夏尔连忙适时地恭维了一句。
路易-波拿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这种无意义的吹捧。
“但是,越是这种时刻,我们就越是需要冷静,我们不禁要看到远方指引着我们的灯塔,还要当心那些隐藏在水面之下的暗礁……”
“您是指什么呢?”
路易-波拿巴没有马上回答,他转过头去,看向墙上挂着的拿破仑戎装骑马画像,沉吟了很久。但是夏尔自然有耐心等着他,根本不会去催促。
良久之后,路易-波拿巴才重新开口。
“我们拉拢的支持者仍旧不够多,不足以让我确保胜利,”他已经恢复了那种不带感情的冷静。“我还得给我们再拉一批盟友。”
夏尔被他的郑重其事给弄得有些惊奇了,但是他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他的意思。
“您是指梯也尔先生和秩序党吗?”
路易-波拿巴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奇,仿佛是对夏尔悟性很吃惊,但是他很快就微笑了起来。
“你猜得没错,就是他们。只有拉拢了他们这些人,我才能确保国民议会不会倒向卡芬雅克,才能确保选举的正常进行,不然,他们没准就直接废除了全民选举了,我们的打算就全部成了空!”
“没错,虽然他们以前是我们的敌人,以后还会是我们的敌人,但是……”
他笑得更加欢畅了。“为了掐烂他们的脖子,我们首先得和他们握握手。”
然后,他看了看夏尔。
“那么,年轻人,你对此怎么看呢?”
夏尔马上低下了头来。
“我完全赞同您的看法。”rs
。
对卡芬雅克将军的忧虑,并不仅仅是局限在夏尔一个人身上,他的同党们对此同样忧心忡忡。而对最为戒惧的,当然就是雄心勃勃只等着爬上法兰西最高位的路易-波拿巴先生了。
在波拿巴党人的聚会上,夏尔将自己从吕西安那里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讲给了路易-波拿巴听,而其他人也纷纷将自己得到的相关信息转述给了他。各方的消息一起汇集之后,事件的轮廓也就越来越清晰了。
一时间,莫名的阴郁在整个餐厅内汇集盘桓,幽暗而不断颤动着的烛光,照得每个人都阴晴不定,杀气腾腾,仿佛是一群盗匪聚在一起。
“这个混蛋!凭他也配!”卡里昂的情绪最为激动,他首先骂了出来,“就他还想学皇帝?也不看看他是什么人模狗样!”
他发泄了几句之后,发现整个大厅仍旧静得吓人,并没有人附和他,所以他也只好悻悻然地住口了。
事到如今,再开口咒骂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亲自带人剿杀巴黎暴民的关系,卡芬雅克将军在新获得选举权的平民当中民望极低,因此想要通过“捷径”来确保自己能够获取法兰西的最高权力也无可厚非。
在政治议题上,只要胜利了,一切就是不受指责的——拿破仑当年不也是靠着政变,带着兵冲进五百人院上台的?结果整个民族到现在都还怀恋他!
当然了,作为这位将军的政敌,夏尔和他的同党们肯定是不愿意他真能成功的。
“不要心急,”一直没说话的路易-波拿巴,为了稳定自己同党们的情绪,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要害怕,他成不了事的。他不是皇帝,皇帝打赢了马伦哥战役保卫了整个国家,他可没有。”
他的这句话,让几乎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他说的也对,想要靠发动军事政变上台,需要极高的威望,至少能够在军队里说一不二,卡芬雅克将军可做不到这一点。
“他们没有跑到马伦哥,倒是跑到了马克塔河……”约瑟夫-波拿巴有意说了一句刻薄的嘲讽话,引起了几声会心的笑。
【1835年6月28日,七月王朝的法国殖民军在阿尔及利亚的奥兰省马克塔河畔与阿卜杜-卡迪尔亲王率领的地方武装之间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一次战斗,结果法军大败,死伤惨重。
这也是法国在北非的殖民开拓史上为数不多的重大惨败之一。】
“你说得对,”路易-波拿巴倒是没有笑,“军队不可能对这样毫无威望、只是凭着机遇跳上台来的人矢志效忠。我们必须在军队里面散播这种观点。”
“明白!”所有人同时回答。
“光是宣传还不够。”路易-波拿巴又沉吟了起来,“我们还得想一些更直截了当的办法来。”
又是片刻的沉默。
眼见时机已经成熟了,夏尔终于适时地开口了,说出了自己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