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很快就发现,在客厅的中央位置,有一个中年人神态显得最泰然自若,旁边和他搭话的人也最多。
“那位就是德-博旺男爵,有名的大银行家。名下个人财产大概一千八百万,他的银行和那些参股控制的企业,总资产大概三亿法郎。”夏洛特脸上还是带着笑,声音却放得很低,还带着一点嘲讽。“夏尔,在这个时代,说到底我们只是公爵的后代而已,可是人家是上帝之子……”
“哼,上帝之子。”夏尔也嘲讽地跟了一句。看往这个大资本家的视线里也不免带着一丝炽热。
我会说我将是位面之子吗?
似乎是感觉到了姐弟两个的视线,男爵向两人看了过来,然后友好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并没有显露出任何对两人年纪的意外。
这位“上帝之子”,长相却显然与神祗要差得很远,脸型圆圆胖胖的,举止也并没有多文雅,并不缺乏银行家锱铢必较的气质——也就是被贵族们百般嘲笑的“暴发户”气质。
可惜如今就是暴发户的时代,于是两位“天潢贵胄”也微笑着朝对方点了点头。
然而,夏洛特的眼睛里却不期然地带着一丝寒意,只有旁边与他相处多年的夏尔才看得出来。
“你怎么了?”夏尔轻声问。
夏洛特面上带着笑容,口中的回答却犹如凛冽寒风。
“夏尔,时势所迫,所以我不怕对一个新的雅克-科尔或者乌弗拉尔低头致意,但是这样只是为了日后有机会砍掉他的脑袋。他会为对我们今天的不敬付出代价的。”
夏尔暗暗叹了口气。
无论夏洛特表面上多么温和,有多么柔顺娴静,她的内心本质上仍旧是一个高傲无比、视自己为天潢贵胄的旧贵族。她和其他同类人一样无法容忍一个平民——哪怕是前平民——在新时代之下对贵族的不敬和傲慢,哪怕对方再怎么有钱也是一样。这是正统派贵族们的共同特点。
【雅克-科尔是百年战争时代法国的大富商,商业网络遍布全欧洲,当时法国在战争中大败,形势危急,刚刚即位的查理七世国王为形势所迫,于1439年任命他为财政总监,利用他的才能和财富挽救危局,后还封他为贵族。但是在王位和形势稳固之后,国王没有饶过这位商人,而是以亵渎君主的罪名将他打入牢狱,并剥夺了所有财产,全部充公。
乌弗拉尔是法国一个大富豪和金融家,大革命时期他屡次投机,并且利用时势低价收入了许多流亡贵族的财产,大发横财。帝国时代被任命为海军粮食弹药总供应官,更加烜赫一时。但是波旁王朝复辟后他很快被投入到监狱中,最后破产,在1846年死去。】
但是夏尔本人则没有这么僵化的观点,这也是波拿巴派和正统派之间的本质上的政治观念差别:波拿巴派认为资产阶级如果有用,那就是好的资产阶级,而如果波旁王朝懂得并且利用这一点,它是绝不会两次灰溜溜地逃出法国的,它不合时宜、毫无根据而且一无是处的高傲成为了勒死这个王朝的最后绞索。
当然,这种话是没必要说出口的。
“我倒想看看等下他会说什么。”夏尔冷静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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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这次终于完成承诺了oo
可惜明天又是万恶的星期一…………
。
“您觉得我今晚的打扮如何呢,特雷维尔先生?”仿佛是贴在夏尔身上一般的夏洛特,笑眯眯地问。
那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不停地钻入鼻端,可是夏尔的心情却远不是那么好。
“很不错。”他随口回复了一句。
其实确实很不错,细致的白色丝绸长裙搭配珍珠项链,将肤色白皙的夏洛特映衬得愈发光彩照人,她按照时兴的样式盘了一个发髻,留下几缕从两边垂下来,纤细缭乱的发丝,也频频游动在他胸前,给他一种别样的触感。
好吧,这其实确实让人很舒服,但这根本不是重点。
“你们什么时候居然和基佐先生搭上线了呢?”夏尔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
今晚,当朝外交大臣的夫人,在自己的宅邸中举办晚宴,特雷维尔公爵家也得到了请柬。夏洛特顺手将自己的堂弟也拉过来,两个人直接一路坐着夏洛特的马车过来。
“就在最近。爷爷说可以给他帮忙,然而列了一堆条件……”夏洛特微笑着问答,“他现在好像也比较着急,没时间核实我们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一股脑地全答应了。”
不像已经和现政权决裂了一样的弟弟,特雷维尔公爵利用自己曾当过重臣的关系,一直在政界保留了一定的联系和影响力,和不少政界人物都还保持着往来,对自己真实的政治倾向也隐藏得更深一些。
“你们这样谋反还真是方便啊。”夏尔不知道是调侃还是嫉妒地说了一句。
其实内心中他是颇为不屑的。
这就是王党造反,二十年不成而且永远不成的原因了,他们想的只是恢复旧日的时光,走的是高端路线,寄生于旧体制太深,以至于无法从体制之外汲取力量。
但是没关系,敌人缺陷越多对自己越是好事。
“羡慕吧?”夏洛特似乎没有听出夏尔口吻中隐含的深意,笑着捏了捏夏尔的手。
“还好。”
马车停了下来。
然后在门房验明是特雷维尔公爵府上的马车之后,很快打开了门,让这辆车身上刻有纹章的马车直接开了进去。
姐弟两个联袂走了下车,然后并肩朝前走。
“你好像有些紧张?”夏洛特在耳畔轻轻地问。
“这是因为您一直在拉着我的手,不是吗?”夏尔回答。
“拉着你的手就这么让你紧张?”夏洛特有些促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