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蹿起,然后越烧越大,最后成为吞没了整个房子的怪物。
“失火了!”“失火了!”这群人一边大喊一边走。脚步并没有随着火势的蔓延而慢上半分,也不再管自己的警告是否及时、是否能够得到足够大的注意。
聊胜于无的自我安慰而已。
大家跑到了一条巷口,这里就是四下分散的地方了。
“祝你好运,特雷维尔先生!”塞雷昂致了一礼,“谢谢您的及时报信,拯救了我一命。”
“我应该做的,不用谢。”夏尔的语气仍旧平稳。
“那么,我先离开巴黎了,您多保重。”塞雷昂十分恭敬地祝福了,眼中除了感激之外,居然还有一点点的……畏惧。
是的,因为我随随便便烧死人都不眨一下眼睛,所以他害怕我,因为害怕所以他尊敬我,尊敬最容易从畏惧中派生出来。
如果让他知道我现在心里比他还要害怕,还要乱,恐怕这种恐惧和尊敬会立刻无影无踪吧?所以我只能镇定。
夏尔平静地说。
““您也多保重,塞雷昂先生,再见。”
两个人沿着不同的街巷离开。
一路上,到处都有人在惊呼“着火啦!”
有逃跑的,有试图从家中救出财产或者孩子的,一片混乱。他们并不是敌人,他们是无辜者。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心里默念。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在他响起。
不需要狡辩了,也别道歉了,你真的有歉意吗?如果再选一次你还是会这么干吧!你就是个恶棍!你以为道歉能够让你的罪孽少上半分吗?别开玩笑了,恶棍!
是的,我是恶棍,我以自己的意志做出了这个决定,并且我仍不后悔。我不为自己狡辩,我以后还会是个恶棍。我是个假借好的理想之名,来掩盖自己的恶行和邪欲的恶棍。
无视周遭的火光与纷乱的人群,青年以坚定的步伐朝前走着,他没有回头看看他所造成的惨迹。也许是因为不敢,也许是因为不想,也许是因为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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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夏尔回到家中时,已经是晚上了。
芙兰看到哥哥那苍白的脸和狼狈的穿着时吓了一大跳,“哥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夏尔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口吻里却满是疲惫。
“什么没什么?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芙兰走了上去,“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她没有得到回答,只得到了一个拥抱。“芙兰,让哥哥抱一下。”
芙兰睁大了眼睛,呆呆地任由兄长拥抱着自己。
过了很久,夏尔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抱着自己的妹妹。
“那些心中谁也不爱,谁也不信的人,只能成为嗜血的人渣”,他耳畔回响起了爷爷之前说过的话。
是的,我是恶棍,但是我还有一个妹妹,所以我还不能是人渣,我必须照看好她。
芙兰静静地感受着哥哥的拥抱,然后,她慢慢伸出手来抚摸了哥哥的头发。隐隐间,她的眼睛里有泪水集聚,只可惜她的哥哥是看不到的。
只能由你自己承担一切吗?
。
“快!”
“再快一点!”
“您就不能更快一点了吗?”
夏尔坐在出租马车上,口中在不断地催促。他现在必须与时间赛跑。
今天夏尔要见的这个人,正是组织内部负责煽动宣传的人之一。虽然他不知道夏尔的真实身份,但是他却肯定知道组织的地下宣传窝点和印刷机构所在地,如果他在被抓后挨不过刑讯逼供——这几乎是肯定的,只是时间长短而已——的话,那么这个窝点就肯定要完蛋了。
不仅窝点完蛋,如果里面的人又被抓了的话,天晓得又会被牵出多少人!
突然而来的危机,让他心都有些发紧。
必须抢在政府的人下手之前让这些人转移走。
时间就是生命,夏尔比之前任何时刻都痛切地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含义。之前为了安全起见,夏尔有意把见面的地方定在了第十一区,现在,他对这个决定深深感到后悔。
“再快一点可以吗?我真的很赶时间!”感觉马车还是不够快,夏尔不禁又大声催促了一遍。
车夫终于受不了了。
“先生,我这个只是马车,不是阿拉伯人的飞毯!我已经听从您的吩咐,一直在加快速度了!”车夫的语气里充满了抱怨。“再弄的话,伤到马怎么办?再说了,万一撞到了人怎么办?现在是白天,路上人这么多!”
夏尔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金币,也顾不上危险,直接就在奔驰的马车上放进了御手的口袋里。“这个够了吗?如果不够,我这里还有!”
果然,在如今这个时代中,对什么顾虑都比不上对金钱的崇拜。
感受到口袋里沉甸甸的分量之后,“好勒!”,车夫大喊一声,然后又狠命朝两匹马身上来了几鞭。
可怜的马只能悲鸣几声,然后加速奔驰,一路狂风。后面似乎有什么人在大喊大骂,但是两个人谁都当做没听见。
终于,在几乎横穿了整个巴黎城之后,马车来到了第十五区,夏尔叫停了马车。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金币直接递给了对方,“这个都给您吧!”
他对车夫“先生,以后您还叫我吧!保证比谁都快!”的喊话充耳不闻,直接就快步闪进了一条小巷。
在小巷穿行了十几分钟之后,他来到一家小报馆的门口。
这个报馆门口看上去萧瑟,破败,一看就是那种经营不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倒闭的小报馆。
他不管不顾,直接踢开了门。
巨响惊动了几乎里面所有人,然后几道充满敌意的视线盯到了他身上。
“您是谁?来干什么?”一个人冷冷地问。
“叫你们老板来见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很紧急的事务!”夏尔懒得搭理他,直接喊了出来。然后用嘴型喊了个无声的“皇帝万岁!”
问话的人紧紧地盯着他,然后看了看窗外,发现并没有人跟来。
他让其他人看着夏尔,然后自己沿着楼梯走到了楼上。
片刻之后,夏尔听见了一句问话。
“是谁来了?”
一个脸色蜡黄、穿着马甲的中年人慢吞吞从楼梯走了下来,他就是塞雷昂,组织内部巴黎宣传机关的负责人,借着经营一家小报社的名头暗中运营着印刷和宣传机器,夏尔和他在之前的密会见过好几次,互相认识。
“是我。”夏尔沉稳地回答。
看清楚来者之后,塞雷昂睁大了眼睛。
他很吃惊,因为一般情况下,这个人是基本上不可能会直接出现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