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夏教授让我排过你女儿的命盘了,她这生辰八字,就是人家说的带天命,注定要修行……”
“不!从小我花那么多资源在她身上培养她,什么都让她学了,她是跳级智优生!数理天才!”她妈妈歇斯底里的大吼:“不可能变成这样……我不接受!!!”
客厅传来兵拎乓啷的声响,她妈妈在砸东西,又哭又骂,隔著门,夏羽寒也猜得出她妈妈在摔什么,摔得是这半年来买的神像、供桌、十字架、避邪矿晶、七星阵聚宝盆……全都是为了夏羽寒买的。
夏家双亲原本是无神论,纯纯正正的高知识分子夫妻,无神论者,他们的知识里没有容纳迷信的空间,如今这个家却变成乱七八糟。
对了,她还有一个号称睡了可以改变磁场的枕头,漏网之鱼,宗教圈真的是只要你敢卖,就会有人买,另类智商税来著。夏羽寒愤愤的抄起枕头朝门一扔,全都一起砸吧。
最后她家简直被这些莫名其妙的垃圾搞得像宗教博览会,每样都很昂贵,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不管她爸妈努力买什么回来供奉,带她给人收惊、喝符水、驱邪驱魔,全都宣告无效。
从国外游学回来的那一天开始,夏羽寒总是可以看到鬼灵,那些应该潜伏于幽冥之中的魑魅魍魉,却成为她日常生活中举目可见的风景。
而且有些风景还不怎么友善。
总是有男鬼想凑过来捉弄她。当她坐在教室考试时、聆听老师讲课时、振笔疾书解题时,这些骚扰从来不会看场合,也未曾间断。
“姑娘,我觉得你很面熟……”
“姑娘,跟我玩一下……”
“不理我啊?”
夏羽寒不明白是哪里弄错了,这些鬼魂在她身边开始能造成干扰,一种类似神经系统放电的干扰,从中枢神经到自律神经,只要这些鬼魂吵到恼羞成怒就会开始想打她。那乍看不是物质界的攻击,对她来说,却会引起像触电般的疼痛。
有什么能量从她肉身穿过去了。
那样的疼痛很实际,反覆疼痛后带来的疲惫和烦乱也很实际,因为痛,因为干扰,她再也不能把鬼灵当空气,假装视若无睹。
白天时,她被那些干扰的无法专心学业,夜晚时,她的梦境又打又吵又闹,睡醒时宛如虚脱,日夜都没能休息。
日复一日这样持续著。
她选择较早出现的鬼仙何君当情人,也当守护,就像她总是跟学科成绩优秀的男同学走得近一样,那是她需要的。
很不幸的她现在需要别的,人生被强行改变了,没有任何人类救得了她。很快的,何君也被守护她这个工作搞得焦头烂额。
她爸妈为了一劳永逸解决,所以带她去各地寺庙教堂求问,死马当活马医吧。
神吗?她宁可她从来没听过这个名词。
她休养了一日又返校,坐在树荫下看著体育课的同学打球,有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把她拉离肉身。
夏羽寒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被送到保健室的床上,还垫著冰凉的毛巾,大家都当她中暑处理,唯独她知道是别的。
床边有几个仙官,不怀好意的看著她。
那是她爸妈带她去拜的庙神,她颈间还挂著跟神明求的平安符。
夏羽寒试图扯掉胸前那枚平安符。好几只手却同时扑上来按住她,热辣的,又疼。
她全身都疼。祂们比一般的鬼灵更强横、也更过分,做到了底。
从那之后她再也不信神。
或许神仙也不需要她信,总有广大的群众跪地礼拜祈求祝祷,少她一人信也无所谓。
可偏偏受害的是她。
因为无助,她才开始尝试信仰,结果只带来剥削。夏羽寒终于爬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那是她放弃取悦神、祈求神后才生出来的勇气,她捧起了自己的彼岸花,穿过争吵斥责的爸妈、穿过客厅地板那些摔得稀巴烂的宗教文物。
太子说,她的彼岸花是禁术的产物,是悖逆教条的象徵。
她推开家门,外头阳光亮的刺目,她抬腕覆额,仰望天际。
她举起的纤手如云翳,一曲指便撕碎了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