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叶峰的惨叫声,伴随著在他耳畔飙高音的闹铃一起响起，刚从恶梦惊醒的他一脸惊慌失措,随手一抓，正抓住夏羽寒的手。

“……五代星见。”

那是叶峰在梦醒前一刻，记得的最后一个词。

那名字陌生又熟悉,像是从很古老的记忆里被召唤出来。

“这手机铃声不错吧？我帮你选了一个我觉得最刺耳的。”

夏羽寒坐在床沿,笑著摇晃指间的手机。

出自对弱智人士的同情,她特地回家一趟,把自己以前淘汰的旧手机挖出来送叶峰。

对于只用得到传讯和通话功能的叶峰来说,其实无论用的是oppo或是apple都差异不大，功能越来越多的智慧型手机，到了叶峰手上,实用性可能都不如智障型手机。

但夏羽寒还是好心的帮他安装了一个美图app，又帮他设定一个间叫/床时听起来特别惨绝人寰的恐怖铃声。

在惯性失眠的夏羽寒眼里，倒头就能睡得香甜的叶峰，总是让她看了就想小小恶作剧一番，不然内心难以平衡。

“叶峰你今天不是要去春季旅行？你昨晚没收行李耶！”

夏羽寒一抽手,反而把刚烘好的衣服堆到他身上说：

“会不会来不及啊？”

没错，今天是学校为二年级生举办的春季旅行活动，要去外岛玩三天两夜。

叶峰再度惨叫一声，慌忙跳下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现在几点了！”

“六点了耶。”

“喔,还早啦！八点半才集合,吓死我了。”

“是喔？我至少要收两小时吧,要两袋。”

“因为你是女生啊。”

叶峰松了一口气,但既然起床了，他便乖乖打开衣柜，拖出一个黑色中型行李袋，开始随便抓衣物扔进去。

他一边乱塞衣物一边寻思，夏羽寒说的没错，摸了那颗珠针苹果真的会作怪梦。

在方才的漫长恶梦中，他又被困在幽暗的水牢里了。

究竟到底过了多久呢？

时间在宁静死寂的水牢中早已丧失意义，那是绝望的水，没有粼粼的波光或涟漪，没有款摆的水草，没有游动的生命，沉重的水压禁锢着他，包围挤压他的身体。

在内外的水压落差中，他全身上下疼痛宛如针刺，难过得极度想吐，但却又呕不出来，沈滞的水又强硬堵住他的口，沉甸甸充塞他的五感，却又差了那么一点，无法使他彻底昏迷。

在这种黏滞的恶水中，就算是鱼，也会溺毙吧？

他是火，他眼里却一望无际都是水，到底怎么掉进来的呢？

他知道自己不会死，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他总是能够复原，何况这……只是，这令人感到窒息的水，他破坏不了。

他死不了，也毁灭不了，这是一场意志力的痛苦凌迟。

天部太忌惮仅存的太初古神了，从开天辟地就诞生的他，没想过这些后生小辈竟然做到这种程度，削弱、离间、口腹蜜剑的政治计谋无所不用其亟，这个水术便是特地为了对付他的。

他知道自己会被永远被抛在这里，直到这一代的洵天部终结。

使是欲天部也一样，他依旧独自一人，永远被困陷于此，永远，永劫，直到世界成住坏空。

或是直到……有人想起他为止。

不，想起他的能力为止。

相较于与过往毫无结局的重复，这次的梦有点不一样。

他抬起头来，在无尽的恶水之上，只见一个如烈日般刺眼的咒字。十年百年千年，终于，从那咒字飘下一个轻柔磁性的男声，像丝线一样穿过他的心神，唤他的名。

“……这件事唯有你能帮忙。”

咒字开始变换，水波逐渐旋转，声音在他身边漩绕着。

他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但抗议什么也无济于事。世界永远是一样的。

“你的辈分还没资格跟我讲话。”

“帝君在等你呢。”

“告诉他，他的前身还不敢这样对我。”

“……欲天千年一度的五代星见出世了，你不想会会吗？”

“我倒乐见有个娃儿教训你们一下。”

“……”

“盘氏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古神之间是有共鸣的。”

“是啊，他好像被五代星见击败了，正想麻烦你进转轮协寻呢。”

哼……

笑面鬼。带着笑的棉里藏针，真恶心的声音。

他试图扬手挥出火焰，但水牢依旧压制住他的法力。

“我，首席圣者清乐，代表帝君向你担保，我会把伴生金戟还你。”

那温柔如蜜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只有一个条件，截杀躲入转轮的五代星见。你不怕轮围山周围的劫火对吧。”

他知道自己只会做一件事，亘古以来一直如此。如果有人想起他，也总是叫他去做那件事而已，就像他与生俱来的天职一样，目标，清理，全都在熊熊烈焰中结束。

五代星见……

杀了她就自由了吗？

是自由，还是结束？

水牢顶端的咒字放出光芒，金光灿耀照亮了幽暗的一切，叶峰被夏羽寒吵醒时，却忆不太起细节。

梦里的那是什么？说话的人是他，但倨傲的反应，却又不像他自己。

叶峰只觉得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残梦里那名为清乐的男人与密术，感觉竟像夏羽寒搁在书柜上的那颗星象仪。

彷佛身上被绕满丝线，一缕缕缠缚纠结，被整个世界或系统的规则捆束住，被迫屈服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