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有一阵风轻轻地吹过,吹起了绘画室的窗帘。当她的视线微微抬起的时候,便落在画布上面。
——露出来的是一副女人的肖像画,是最简单的铅笔素描画,虽然只是个半成品,可也足以判断出来——冯戈画的这个女人并不是她。
画中心的那一双眼眸出卖了主人的身份,她立即认了出来,是她前几天才见过的那个米然。
忽然间,林粒捂住了嘴巴,就怕自己笑出来,却不由得弯了腰。
——真的是一场笑话,她认识了冯戈整整五年,都没见过他给自己做肖像画。但是冯戈和米然只见过一次面,他却要把米然画出来!
她这五年的时间,原来都抵不过别人的一面之缘吗?!
那么她自以为是的互惠共生、捆绑关系,难道也是一场笑话吗?!
就在此时,冯戈听到了窗外的动静,他转过了身来,搁下了碳素铅笔。
他的眼睛注视着她的眼睛。目光毫不退缩,他很坦然,也很同情她。好像知道她为何而笑,为何又笑不出来。
“……冯戈。”林粒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告诉我,你喜欢那个米然对不对?!”
“不错。”
“可是你只见了她一面!一面啊,难道这一面,你就能判定米然就是个好人吗?!”
“林粒,”冯戈淡淡道:“这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来,但是你知道的,你当年看上我也只是一面之缘。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那么我也能对别的女孩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林粒自嘲地重复了一句。
“没错,当我见到她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假如我是个健全的男人,那么我一定会追这样可爱的女孩的。”
女人常常会一见钟情,却不知道,最容易一见钟情的其实是男人。
林粒冷笑道:“因为她长得很漂亮,是不是?”
“她肯定没你漂亮,但她给我的感觉很好,以前,我从没在其他女人身上看到过这么温柔的气质。”
“那我告诉你:米然是个恶毒的女人,你会怎么办呢?!”
“不会的,她要是恶毒的话,你就不会还这么心平气和跟我讲话了。”
相处五年了,冯戈已经很了解林粒这个人。假如他看走了眼,林粒早就挖苦讽刺他眼瞎了,但现在,林粒还在跟他讲道理,那只能代表一件事——林粒对那个米然没什么坏话可说的。
林粒知道自己的心事被看穿了,她冷冷道:“那恭喜你,你看人的眼光很准。米然确实无可挑剔的。只是她有爱人了,我劝你最好别打扰她。”
“我明白。”冯戈摇着轮椅,和她擦肩而过,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肯定是个过得很幸福的女孩。”
“那你就该明白,今天你不该画她的。”
“这是我的自由,没人规定我不能去欣赏一个美好的女孩。”
“哼。”林粒冷哼。
虽然嘴上他们都说了不喜欢,不爱,互相利用而已。但她内心深处却觉得:自己对冯戈而言,肯定是特别的存在。日复一复,就算是铁树也能开花的,何况是两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呢!
但直到今天,一幅画,让她看明白了——自己五年来的感情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陌路相逢即是缘,爱与不爱却是每个人的自由。
冯戈选择了他至始至终不爱。
她只觉得心里仿佛有一根细小的刺儿,扎入进去,痛了一下,然后生出了满心满腔的绝望来。
哀莫大于心死。
“是我糊涂了,怎么能强求你……”
说着,林粒拿起了案头的铅笔,写了一个号码在画布上——
“这是米然的号码,我知道你在这里很无聊,希望有人能陪你说说话。但那个人不是我。”
冯戈道:“谢谢。”
这一回他是真心道谢。
“不用谢,”林粒盖上了笔帽,潇洒地将铅笔拍在了桌子上,“米然她最近摔伤了,你打个电话慰问一下她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疗养院,一路上都在压抑着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