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夫人的两只手叠在膝上,上身挺得笔直,朗声道:“不必多礼,几位郎君请起。”
武元衡终于从青石板铺就的地上站起来,白袍上沾上的泥土落在哥舒夫人的眼睛里,仿佛是刺在她胸口的一根针,不见血却疼的厉害。
同哥舒夫人在亭子里的几位夫人发现了气氛不对,纷纷噤了声。
她们都来自洛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当然听说过哥舒夫人跟武元衡的那些闲事,其实也不复杂,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武元衡与哥舒夫人曾有过婚约。
武元衡不出声,哥舒夫人也不出声,春风不渡,一时之间院子里的氛围有些冷凝。
韩佸跟裴度也站起来,趁着武元衡跟哥舒夫人眉来眼去的功夫,韩佸忍不住偷偷的四下观望,终于发现了呆在院子东南角的孟郊和元宽,他们似乎在拉扯争吵着什么,离得太远听不真切。
“听家人说,哥舒夫人今日在寒舍遇上了一点不开心的事儿,是我武氏招待不周,仆代表武家,给哥舒夫人陪个不是…今天这件事,就此了结可好?莫要影响了夫人出门赏玩的心情,再过几日,仆一定携东野上门给哥舒夫人赔罪。”武元衡紧紧捏着折扇,指节有些发白。
哥舒夫人轻轻抿了抿嘴角,朗声道:“今日这件事……”
“不行!”东南角忽然传来了一声厉喝。
孟郊这一嗓子喊出去,元宽再没有什么跟他讲道理的必要了,索性拉着孟郊也一起走向小亭子。
元宽实在是没有想到,他跟孟郊讲了这么长时间的道理,孟郊竟然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今天这件事发展到这种地步,哥舒夫人见武元衡一面的目的达到了,抹平了大家都不提、孟郊自认倒霉,过一段时间风头过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要是非要闹大,让哥舒曜知道了,在场的诸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脱了干系去。
韩佸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回过头冲孟郊使了个颜色,意思是让他先不要说话。
这个眼色也只能由韩佸来使,他方才十几岁的年纪,是游历到东都来又没有特别显赫的家世,跟武元衡、哥舒府都有些关系又不算太深,前日里的酒席上,为着孟郊以后可能跟韩愈成为好朋友,还有意无意的给孟郊行过好几次方便,三方人都不会忽略他,也不会特别关注他。
韩佸的这个眼神就是态度,是跟他一起来的武元衡和裴度的态度,是不愿意让这件事扩大的态度,是跟哥舒夫人的态度一样的态度。
元宽惊讶于韩佸这个非知情人的灵敏,领略了这个态度。
孟郊并没有想那么多,但是因为老实忠厚的性格,他看到韩佸的眼神之后,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暂时勉强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