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渠成,不过一块破玉雕,值得你如此大呼小叫的吗?”
“鲁夫,鲁夫!尔双手粗砺,只懂武刀弄剑,尔懂什么!”
“俺便是不懂了,又如何?不过借与看一眼,你何必如此大阵仗!”
“你这哪是借,分明便是抢!”
“那……那不是因你方才瞧得入迷失魂,久喊不应,我方自己动手去拿,何谓是抢?!”
“咳,老夫不与你多讲,你速走速走……”
这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蔺渠成看向门外,却不想正巧看到“陈焕仙”迈步入内,那一刻,他便如火爆星子点燃了。
蔺渠成在看到她那一刻时,双眼瞪大,愈发显得眼周黑沉深凹,且他满脸油光,胡子拉喳,整个人瞧起来便像几日未曾睡过觉似的油腻、疲倦。
“你怎么来了?!”他指着她,怒喝而出。
魏腌当即不满地挡在陈白起面前,他铁塔一般的身躯将陈白起是挡得严严实实:“人是与俺一道来的,怎地,你还想当着俺的面赶人不成!”
“你……”蔺渠成见魏腌是气不打一处来,若非与他叔父乃几十年的故交友人,他当真是恨不得将这小子一口给咬碎了。
他大力拂袖背后,背脊似弯了好几度,他低下头口中念念叨叨:“哎,一个二个皆是这般……”
陈白起见他状态似不对,便对魏腌使眼神,让他让开。
魏腌问挤眉弄眼:你搞得定?
陈白起斜他:若搞不定他,我特意跑这一趟干什么?
魏腌倒也相信她的本事,便将身后的她让出,但他没有走远,插腰跨腿仍像一座黑塔似地守在她的身旁。
陈白起向蔺渠成拱了拱手:“其实这次焕仙贸然前来蔺府打搅是为借蔺大人的玉山雕一览,好向主公细叙一桩事实。”
蔺渠成闻言,侧脸瞥了她一眼:“此话何意?”
魏腌也一脸懵懂地看向陈白起。
噫?他怎么没听她在路上讲起过此事。
陈白起嘴角含笑,面上无异,心道,自然没对谁讲起过,因为这全是她现编的。
“那日来蔺府,焕仙观赏过蔺大人这座玉山雕之后便觉此物非凡品,内有乾坤神蕴,令人无限遐想,实属玉中极品。”
她的赞美之词令感同深受的蔺渠成神态终于平和了些许,他甚至想拿手捋捋灰白长须,与她一同感叹。
但忽地他脑中灵光一闪,随后又拿一种警惕防备的眼神盯着她——这陈焕仙忽地来与他讲玉山雕的事情,且满脸赞赏向往,莫不是她在打他玉山雕的主意?
那可不行,这玉山雕如今他是万万舍不得让于任何人的!
陈白起似没察觉到他言语的停顿与脸色的骤然变化,她目光似一汪清水,温温纯纯地扫过沿路周遭的园林景院,随口道:“上次来贺喜着实太过匆匆,倒是忽略了这满院盛放的景色。”
典门听了她的话,一抬头,只觉光线像打了一层柔光洒在这位大谏大人的面上,当真是赏心悦目,忘却烦恼。
苏放一直觉得齐王赐予陈白起的那座府邸算得上是“王街一霸”,可陈白起认为与蔺府相比各有千秋却也不是故作谦虚。
她府上的建筑格局的确缜密而充满艺术性,然而蔺府的园林布置却是别致动人,另有一番风味。
秋日阳光慵懒地打在鹅卵石铺成的路径上,反射出微弱的光芒,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绕林而行,风吹水吹林吹拂起那挺秀细长的凤尾竹,幽雅别致的光景令人陶醉。
不远处一幢二层楼阁被碧水绿柳环绕,池面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秋风乍起,暑气已去,她不经意一瞥,下一秒却视线停住。
只因她在亭台之上看到一抹秀雅笔挺的身影。
她缓下脚步,最终停住。
她喊住魏腌:“魏将军,焕仙忽觉这林园如此吐艳芬芳,欲随处逛逛,你且随典门先去见蔺大人,我稍后便至。”
对魏腌说完,她又转向典门,言语恳切:“不知可否?”
典门哪敢言否,他欲唤一仆婢替陈白起引路,陈白起却道独游更自在。
魏腌见她眼神时不时打量不远处的池水楼阁,那处似站有一个人,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瞧不仔细,他心想她这是遇上什么人了。
“那好,你随后跟来,若有事……”魏腌凑近她,小声道:“你大声喊,俺定能听见!”
陈白起笑,拍了拍他手臂:“嗯,去吧。”
等见典门与魏腌的身影消失在廊阶处,陈白起便绕青石路至池畔楼阁,来到亭心,她朝前方笑喊了一声:“可是白起兄?”
临风而站之人蓦然回头,一看是“陈焕仙”时愣了一下,但那眼神并不陌生,想来是记得她的。
陈白起跟角笑意加深,心中有了计较。
商人白起眯了眯眼:“你……是那日……”
陈白起上前,道:“在下陈焕仙,白起兄可记得?”
商人白起“惊讶”地迎上前,拱手道:“陈……大人原来便是齐国大谏啊,上次小人眼拙,还望大人见谅。”
陈白起忙托起他,笑着摇头:“那日私访蔺府不过是为同事贺喜罢了,自不宜宣扬,此事何以怪罪?”
“失礼,失礼了。”商人白起连声道。
“今日你乃蔺大人的客人,我亦是,此非朝堂,按理你与我皆为相同,又何必如此拘礼。”陈白起笑叹道。
商人白起见她面噙微笑,言语温和诚恳,再加上她长着一张无所不利的无害面容,简直令人难以生出任何排斥恶感。
他这才挺起身子,语气感慨道:“大人当真是平易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