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双目发直地站在原地,双腿直打颤。
鲁王则是急得搔头抓耳,高山一样的身躯都快垮下来似的。
孟尝君脸色略微发青,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稽婴与赢稷则在交言深谈,明显一时也无计可施。
这群人中,唯后卿他的神色一如往始,只是所有人都被这尸蠱毒粉给扼住了心神,并没有注意到他。
陈白起也在想方设法,这时,后卿忽然靠近她,语含轻柔道:“你方才冒着危险过来与那罗刹女争抢的是何物?”
陈白起一抬头,便见后卿离她十分近,她一抬眼,便看到他的那张夺人心魄的面容。
风吹细烛摇曳,他坠于额间的血玉,衬得白皙近乎透明的肤质愈发精怪妖孽。
这张脸,像极了古稀腊神话故事里的神祇,无一不是最佳的角度。
听他忽然问起这事,陈白起回过神后倒是没第一时回答,她心下警惕,略微探究地盯着他的眼睛。
意外看到他的目光在凝视着她时,少了天生疏离的清冷,反而让人一触便如浸温泉,令人有一身暖洋洋的舒适。
陈白起并没有被他突然其来的亲厚对待感到颀喜,反而有着几分惊疑不定。
她悄然退后一步。
似看出陈白起对他如同小猫对陌生人一般乖剌的戒备,他轻笑一声,道:“你可安心,我只是问问,并不打算与你争夺。”
陈白起想了一下,也不隐瞒道:“是蠱王。”
闻言,后卿又笑了一声,他感叹道:“也是,你啊从不落宝,若非是重要之物,你倒不会拼着被罗刹女追杀的风险亦定要先抢到手中。”
陈白起后知后觉地猜到:“你是不是想到办法了?”
“方才你说我等所中尸蠱毒粉,此毒非毒,乃是中蠱,你既如此多的蠱毒事情,为何会不知,这罗刹女的蠱王便相当于蠱中的一国之王,可号令天下臣民尽归顺。”后卿盯注着她的眼眸。
陈白起先是怔忡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像映满了星幕。
“对啊,我有蠱王,它便可解蠱……”说到这,陈白起又停顿了一下,自言自语:“可它怎么会听我的?”
这蠱王毕竟是罗刹女以心血喂养长成的,哪会随随便便一个人得到便能使唤得动。
后卿一面感叹陈白起颀喜时那一双如银河星幕般漂亮的眼眸,一面收敛着狼本能的狩猎侵略性,装成羊的温和口吻道:“既然它不听你的,你又为何要抢它?”
陈白起知道他不会问这么一句无意义的话,于是她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后话。
后卿被她这样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只觉心像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挠了一下,有痒又麻。
他喉中一动,便道:“方才罗刹女的那只毒蜘蛛,你是如何令其死而复生的,又是如何驯服它为你所用?”
他看向陈白起肩头那只不那么显眼、安静爬于她发间的“小蜘”。
此话一出,陈白起顿时茅塞顿开了。
对啊,它不听她的,那么她便让它彻底成为她所有的,如此一来,一切便就可以游刃而解了。
不得不说,虽然后卿并不一定知道她的秘密,可是他那敏锐的洞察力简直令人毛骨悚然,他总会留意到一些别人忽略、没有察觉的东西,然后像蹲守草丛数日的猎豹,一击……击命。
陈白起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一些灰榍东西,拿在手上细捻了一下。
她清莹眸子略深,忽然不知意识到什么,表情一沉,道:“是毒,或者说是尸蠱毒粉。”
其它正在焦头烂额、不知所措的人乍听闻她开腔讲话,便一同惊奇地望了过去。
鲁侯与燕侯一看,少年面生,再加上她先前一直跟随于孟尝君身后位置,不起眼不出众,便不曾留意。
他们皱眉盯着她,眼中存疑,而魏王则被一女姝搀着手臂,他有些虚胖,一惊后面色发白,额冒细汗,圆润的下巴梗紧脖子便缩成了三层肉,他眯眼迟疑地问道:“这位少侠是……”
能在这一场腥风血雨中存活下来的人只怕都非普通人物,因为哪怕魏王对陈白起不熟悉,亦话留三分余地。
公子紫皇将剑回鞘递扔给一旁的侍卫,他看了陈白起一眼,清澈若翟流般的眸子盈了一丝流光,他道:“父王,这位是陈焕仙,亦是孟尝君的门客。”
魏王“哦”长了一声,便望向孟尝君。
孟尝君移步至前,他衣冠潇潇,眉转邪魅,他扫视了陈白起一眼,问道:“没事吧?”
方才局势紧张,他这边根本顾不上她那边的情况。
陈白起亦走近孟尝君,打量他一下,眸露释然的轻松:“焕仙请的这两位高人看来将主公保护得很好。”
孟尝君颔首,并朝旁的两位露出由衷的颀赏之意。
的确,比起其它人被追杀、恐吓、逃蹿下的蓬头垢面、狼狈慌乱,他一如之前赴宴时那般整洁清贵,这全然是因为一切危险跟威胁早在靠近他周身时便被消灭在前。
陈白起的确很感激莫成与狐镜生,毕竟当初是她要挟方骗来两人入魏宫,于是她朝两人下腰行了一礼。
“方才有劳了。”
莫成一愣,立即托起她。
狐镜生道:“这礼便见外了。”
陈白起挑眉一笑,倒是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了。
礼便不必了,来点实事吧。
陈白起起身,点头,嘴角轻扬:“的确,一礼,太轻了。”
莫成与狐镜生相视一眼,眼中皆浮起一丝笑意。
与聪明人打交道便是轻松,你话开头,她便知接尾。
这时,赢稷似察觉到了什么,他问陈白起:“你方才言毒?是何意?”
“尸蠱毒粉?是这个吗?”稽婴让人取来一支火,他伸出手,指尖沾着些许尘榍,在黑暗处不易察觉,唯火光中折射出一层墨绿的光泽。
陈白起回头,瞄了一眼,道:“然也。”
稽婴瞳仁微紧,握火的手紧攥。
“这位……小客啊,你道我等……我等中毒了?!”魏王边喘边抚着胸口,脸色微微发白,似若陈白起承认,他下一刻便会喘不过气来似的。
陈白起瞥了他一眼,眸转漆黑,下一瞬又恢复了平常。
她态度温和有礼,解释道:“魏王,这种尸蠱毒粉讲来是毒,不是毒,而是一种蠱。”
“什么意思,你既知晓,便速速道来,莫要故弄玄虚!”鲁侯粗着嗓子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