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今年的新生,模样稚嫩单纯,瞧着不过十四、五岁,倒比陈白起还要小上一些。
或许有什么顾虑,将人领进屋后,陆瑚便当着陈白起的面儿问道:“你们可知这是谁的铺,可过位了。”
或许陆瑚生性平和腼腆,但并不表示他不懂威严,他身为老生,自是有权利教导新生。
三位学生闻言愣了一下,赶紧摇头:“师兄,这可不是我们的床铺,这……这是穆青阳的。”
听到“穆青阳”三个字,陆瑚微怔。
他自是认得穆青阳的。
陆瑚迟疑道:“是那个道学院的……穆青阳……”
三人睁大眼睛,忙不迭地点头。
这……这可难办了。
陆瑚面露几分难色。
谁不知道这个穆青阳在樾麓书院是个棘手的人,谁碰刺谁,逮谁刺谁,完全就是一个混世魔王,还是忒有几分本事的魔王。
陆瑚回头看了陈白起一眼,她正眸含微笑信任而“依赖”(?)地看着他,并不询问亦不插话。
顿时,陆瑚有了一股为了学弟坚挺豪气填胸,他对那三位学生道:“你们谁去给我将人找来。”
“不用找了,我就在这里。”
这时,一道如琴尾之间婉转幽韵的微凉的声音在众人身后突然响起,如过电一般,直激起人一身鸡皮疙瘩。
“穆……穆青阳?!”陆瑚转过头去。
陈白起亦抬眸掉头看去,只见一个七形不正五形不定的少年斜倚靠在门边,他面容不俗,生得一双丹凤眼,笑意勾人,眉眼像是钩子一样,若说女人这样一笑便是满满的风尘之味,若换成男人是满满的勾引了。
所幸这屋子里大多数都是男人,没被他这撩妹姿态弄得心神不宁,也没有人会被勾住。
陆瑚除开一开始的惊讶,接下来便正色道:“这铺位是你的?”
他指着那摆放着各种私人物件过界的两张铺位。
“嗯。”穆青阳一根青葱白手指绕了绕一缕垂落胸前的长发,漫不经心道:“可是有新人来了?”
说着,他那钩子一样的眼神直直地射向陆瑚身后的陈白起,在将她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打量个透彻后,便站直了身子,眼眸一亮,像发现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这次的新生的长相倒是合符我的胃口,若是要这铺位嘛……我这边便是挪一挪亦无妨。”
陆瑚嘴角一抽。
他这话还没有开始说,这据闻十分难缠的穆青阳便开始“退位让贤”了,这事儿也太邪们了吧。
陈白起一听穆青阳竟觉得她长得很对他的胃口时,再瞧他一副“快到我碗里来”的神情,顿时便有一种以后随时要睡在饿狼身边的错觉。
呵呵,请问,这铺位……她可以申请调换吗?
在将相伯先生送回房内休憩后,赢溭一双漆黑染墨的眸子盯注于阑栏前那一片灿烂似红霞瑰焰的扶桑片刻,便对空无一人的身侧道:“即刻派人去查查今日与相伯先生碰面的那个身着湖绿色连襟长衫的少年。”
今日陈白起便是穿着湖绿色连襟长衫。
如悄然无息降临于世的鬼魅,一漆黑影子从柱梁上“滑”下来,用暗哑的声音道:“诺。”
说话另一头,陈白起陂着脚不紧不徐地与陆瑚来到了樾麓书院的内务处。
内务厅内光洁干净,设了柜台,集花木、雕刻与书画于一体,斜阳脉脉,既有岁月悠悠、光阴如梭之感,亦有世间沧桑,昂扬旺盛之感。
陈白起微阖眼,深吸一口气,感觉即便自己是一棵“朽木”此刻亦有被熏陶出一种古朴文化意境。
“怎么了?”陆瑚奇怪陈白起站在厅槛前的奇怪举动。
陈白起睁开眼,看了他一下,失笑道:“不过感今忆古,深深为这座百年学府感叹啊。”
陆瑚抿唇亦笑了:“倒是第一次遇见……你这般感叹的。”
他难得开玩笑,比了比她扬鼻深吸的模样。
陈白起顿了一下,便作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一切皆因焕仙对樾麓书院爱得最深沉啊。”
噗——
周边霎时响起许多笑声。
除了傻眼的陆瑚,这内务厅内亦有许多来往学生无意见听见了两人之间的对话,联合关后,不由得对陈白起的动作回答皆掩嘴闷声一笑。
这少年逗趣得很,分明瞧着不是这样的人,偏生又生出令人意外的风趣神态。
其中包括比陈白起先到一步的姜宣,枫泠少年一袭雍容冬袍,肤胜白雪,几近占尽了一室光亮,他与随从四人组虽因地位特殊可与书院另有安排,可姜宣偏要“与民平等”,便谢绝书院特殊照顾,亦同新生一般来内务处领了个自的物品。
可其实他的“高风亮节”是存在私心的,他领完物品却不急着离开,而是一直等着,等着“陈焕仙”的到来。
然而,当陈焕仙真的出现那一刻,姜宣虽神色意动,但却步却又踌躇了,虽说从表面上看不出来。
反而是陈白起听见笑声环顾一圈,便看见了姜宣,她与陆瑚小声言语几句,便留下陆瑚率先走了过去,她并不在乎周遭目光,径直走到了姜宣面前。
姜宣在意识到陈白起越来越近时,身体本能竟有一刻是僵硬与避闪的,可下一瞬他又觉得他乃堂堂齐国公子,身而尊贵骄傲,不必什么坏事都还没干就急着心虚什么,如此心理建设下,他目如朗星,静静地等着她来。
“姜宣。”
这一声亲切的叫唤,不知为何令姜宣心底某一块坚硬的部位软塌了,却令他身后四大才子面色一下不好看了起来。
放肆,竟敢直呼公子名讳?!
虽说心中不满,但他们却也不敢在姜宣面前再“宣兵夺主”了,只因上一次在竹宛姜宣便曾警告过他们,不允许他们过多干涉他的事情。
“焕仙,你……你来了。”姜宣面上一喜,却仍旧下意识端起架子来掩饰心中的不自在,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早上独自抛下她走掉的事情,只能干巴巴地吐出这样一句问候。
陈白起站在他面前,先端详他一眼,接着便朝他弯眉一笑,眉清似水:“嗯,先前多谢公子替我说话了,焕仙感激不尽。”
虽喊着“公子”,但却也亲呢,她这一笑,倒减少了几分成年人的稳重,多了几分稚气跟同龄人之间的亲善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