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主公,惩罚就是下地狱吧

小童将垂落的宽袍抡臂一挥,便从中冲射出一条黑影物体,陈白起微怔,公子沧月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想都没想将她一把揽进了怀中,一转身,“啪哒”一下一物狠狠地啮咬在他的肩头,当即便见红了。

他偏目一看,却是一条机关蛇。

机关蛇并非真蛇,它的躯体用削成菱形的竹节木组成,七八节串联在一起,前面斗一木削蛇头,后面插斗一木削条形蛇尾,用颜料给蛇头画上眼睛和嘴及信子,蛇身画上鳞甲,身形灵巧摆动,酷似真蛇。

公子沧月倏地抿紧嘴角,欲将肩头的机关蛇掰开,然其蛇齿橼嵌入血肉太深太紧,这一扯便是鲜血飚射,然他似不觉痛意,冷肃着无暇容颜无半分动容地继续动作着。

这时,小童嘁了一声,又甩出数条机关蛇射来。

“主上,当心!”孙鞅等人骤然变色,抽出兵刃倾挡于前。

被埋进一个冷香萦绕淡漠的怀抱,陈白起知道自己先一步被救了,她抬起脸,恰好一滴血珠溅于她眼角,冰冷,似雪融化一样,沁入她的肌肤。

她瞳仁一顿,这时她体内的麒麟血似被火星燎原轰地一下燃烧了起来,但她那一张温和含笑的面容却像结冰一样逐渐变得面无表情,瞳仁漆黑无光。

陈白起一只白皙小手攀至公子沧月肩胛处,覆上他染上鲜血湿濡的手,代替了他的动作,轻抚着木械蛇下颌,此时她瞎眸金光一闪而逝,麒麟眼显世,一切皆无所遁形,她在其嘴衔位置看似轻柔实则用力却按了一下,蛇嘴便咔嚓断成两截,松开了公子沧月的肩残毁地掉落地上。

“你在我的面前伤了他啊……”陈白起放开了楚沧月,她转身,垂落的衣袍拂过地面,延伸向下,白衣素带,一头青丝随性飞扬似在阳光中虚幻了一般。

她抬步,一步,一步,踏进了阵法后,仍旧前行着,无一丝滞阻感,她朝着一脸难置信的小童勾唇一笑,腥红的唇,漆黑无光的瞳仁,那不和时宜的笑容内掺含的阴影令人颤悚。

“阵。”

倏忽,以她脚底为中心延展出一个浩瀚复杂的符文阵法将小童纳入其中,那幽蓝诡鹜的水色符文似女巫的魅药轻易将人的魂魄夺走。

小童捂着喉咙,痛苦挣扎地盯着她那一双冰冷高贵的竖瞳,唾液无意识从嘴角滴落,他只觉自己的灵魂像被人生生拽扯走,然后被拖进了阿鼻地狱之中。

猩红的血水汇聚成河,绝望的空气,凄厉刺耳的尖叫,焰狱刀山,骨骸成山,从未有过的恐惧的感觉席卷他的全身,渗透每一个毛孔……

“啊啊啊——”

------题外话------

女主病犯了……

夏长鸟噙鸣,蒸林蝉长吱,日头越炽烈便叫得越凶,令人心烦意乱。

公子沧月贵族修养倒好,他朝葱笼郁林之中拜礼道:“矩阳楚沧月,特地前来拜谒相伯先生。”

小童起身,将其上下打量一番,或许是被其一身高贵气韵所摄,语气倒客气几分,回礼一拜:“先生曾吩咐,来者若为政国之事,一律不见,诸君请归吧。”

公子沧月眉头微颦,却也风度谦雅道:“望仙童前往通报一声。”

小童呶嘴嘟囔:“烦人,每人若都需奴跑趟通传,岂非累死人。”

“哼,小子狂妄,其主更是傲慢无礼,吾主上三番诚意求见,不露一面,偏生每次只遣一小童阻拦,我不信凭你小小一童子能阻我等去路!”勋翟一身火焰轻甲,阳光下的少年俊容冰冷摄人,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他脚尖一蹬,身似虎豹驰野,一道残影划过空气便急步冲跃而上。

“翟!”孙鞅急喊一声。

小童见勋翟气势汹汹而来便骇了一跳,连退几步,一个脚底打滑,仰身摔倒于地。

这时一寒意刮面的掌风正抵于他面目,他下意识抱头尖叫一声,瑟瑟发颤等待半晌,却终不见掌风落下。

勋翟面目僵硬苍白,维持着出掌的动作一动不动,似被浇筑了泥浆凝固了一般。

——他为何突然动不了?!

小童拍了拍胸口,一个利索爬起,挟腰哈哈大笑起来:“先生地盘,岂容尔等放肆!”

其它人惊诧,皆欲冲上去,却被眸色清凛的沧月公子挥一臂挡下。

“吾等只为求见先生一面,无意大动干戈。”

但小童显然被方才之事给惹恼了:“烦不烦,都说先生不见了!”

孙鞅抚了一把额上汗水,紧盯着像木桩般定住的勋翟,愁道:“据闻相伯先生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翟怕是误闯了阵法,可惜鞅不识此法啊。”

公子沧月眉心殷红似滴血,他扫了一眼勋翟,他等曝晒与炎火夏日下,每人皆热汗潮红,偏他面色惨白覆霜,瞳仁僵硬滞动,四脚关节因用力挣扎发出像扯线木偶一般的咔咔摩擦声响。

“放人,我等即刻离去!”

小童不忿地跺跺脚,指着勋翟:“他方才想打我,若不困其三日三夜,我才不放人呢!”

公子沧月的眸光徒然阴沉下去,玉颜煞冷,冰雕玉砌,风骨神秀,华美佩将的衣袍猎猎鼓起,如血一般张扬的颜色在他身上缠绕,俨然动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