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真的把所有事情都考虑周全了。
珞珈感觉心脏蓦地一疼,眼泪从假成了真,停都停不住,她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以免引起看守的怀疑。
郑叙想给她擦眼泪,然而他的手被铐在了椅子上,根本伸不过去,他只能沙哑着嗓子说:“你别哭,别哭呀……”
珞珈迅速调整好情绪,擦掉眼泪,抬头看着郑叙说:“你那个同归于尽的计划,什么时候会启动?”
郑叙深吸口气,说:“五天后,我安排的人就会动手。”
五天后,正好是顾人祁和宋诗恩结婚的前一天,和原故事线里顾琛出车祸变成植物人的时间一致。
或许,郑叙所策划的,也是一场车祸。
顾琛曾经试图用车祸杀死他,那么郑叙用同样的手段报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就非常合理了。
但无论如何,她一定会救顾琛。
不止是为了任务。
救顾琛,就是救郑叙。
她绝不会让他们同归于尽的。
郑叙突然笑了笑,但是笑容里全是悲伤。
他看着珞珈说:“这大概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面对面说话了,你如果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就别藏着掖着了,再不说以后可就没机会了啊。”
珞珈想,这的确是最后一次了。
她说:“你先说。”
郑叙说:“该说的,我早就对你说过了,只是你从不放在心上罢了。”
他顿了顿:“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能投个好胎,一出生就是有钱人,那样等遇到心爱的女孩的时候,我就能给她想要的一切,不让她再受一点委屈。”
他忽然又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应该是不可能的,好人才能投好胎,我这辈子这么坏,下辈子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
珞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你是不是很后悔遇见我?”
郑叙毫不犹豫地摇头:“我一点都不后悔。只有热烈地爱过,才算真正地活过。我在年少时就遇见了爱情,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没有这样的幸运。所以,我很高兴遇见你。”
他的爱虽然偏执,但是的确热烈。
珞珈自认没有像他这样泼出命去爱一个人的勇气。
因为她最爱的人,始终是她自己。
“你真的……没有话要对我说吗?”郑叙小心翼翼地期待着。
珞珈没说话,她站起来,倾身越过桌子,低头吻住了郑叙的唇。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还来不及感受对方唇上的温度就分开了。
但郑叙却倏然觉得,因为有了这个吻,这辈子就算没有白活。
珞珈退开一点,看着他好看的眉眼,微微笑着说:“先不要想下辈子的事了,你这辈子还长着呢。我得走了,照顾好自己。”
不等郑叙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珞珈收拾起东西转身离开,即使郑叙一迭声喊着她的名字她也没回头。
出了看守所的大门,上了徐正午的车,珞珈长出一口气,说:“他精神状态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徐正午问:“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珞珈说:“他说让你把那个u盘给我。”
徐正午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是不是在说谎。
珞珈当然不会让他看出破绽,她演技好着呢。
徐正午问:“你知道那个u盘里存的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珞珈说,“我丈夫犯罪的证据。”
“把u盘给你之后呢?”徐正午又问,“他让你怎么做?拿去威胁你丈夫吗?”
珞珈看着他说:“徐律师,郑叙不想连累你,所以你还是别问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你把u盘给我,这件事跟你就没关系了。如果连你也出事了,律所恐怕就要关门大吉了。”
徐正午被说服了。
他从西装内侧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u盘递给珞珈:“你真的有把握能救郑叙出来?”
珞珈说:“我一定会救他出来的。”
徐正午开车带她回律所,珞珈和女职员把衣服换回来,然后离开,坐电梯下到12楼,去了宋诗恩的工作室。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宋诗恩正在打电话,示意她先坐。
珞珈等了好一会儿她才结束通话,刚放下手机就问:“郑叙被警察抓走了你知道吗?”
珞珈说:“我刚从看守所看过他回来。”
宋诗恩问:“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珞珈说:“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宋诗恩顿了顿:“是和顾人祁他爸有关吗?”
珞珈点头:“我说过,会在你和顾人祁结婚之前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整理干净,兑现诺言的时候到了。”
宋诗恩担心地说:“可是,我不希望任何人有事。”
珞珈笑了笑:“放心吧,谁都不会有事。”
宋诗恩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那就好。”
珞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诗恩,你喜欢孩子吗?”
“特别喜欢,”宋诗恩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珞珈又问:“结婚之后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宋诗恩难得地有点不好意思:“顺其自然吧,怀上了就要。”
意思就是越快越好呗,珞珈笑着说:“祝你和祁祁早生贵子。”
宋诗恩脸都红了,话也接不上,低头假装看手机。
珞珈相信,就算她离开这个世界了,顾人祁和宋诗恩也一定会善待她的儿子。
离开工作室,珞珈打了辆出租车:“师傅,去最近的河边。”
没多久,出租车就开到了河边,珞珈说:“师傅,您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她下了车,走下河堤,掏出徐正午交给她的那个u盘,用力扔进了河里,激起了一个小小的浪花,涟漪轻轻荡开,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珞珈原以为她穿进的是一部豪门狗血爱情小说,没想到临了临了画风突变,成了一部惊悚悬疑小说。
她现在慌得一逼,并在内心深处发出了土拨鼠叫。
谁能告诉她,她现在是该痛哭流涕跪地求饶,还是将表演进行到底?
不,珞珈,不能怂。
虽然顾琛是超级腹黑大变态,但是他爱你呀,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他肯定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所以不要怕,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勇敢地向前冲鸭!
珞珈说:“郑叙是律师,他不可能会杀人的。”
顾琛笑着说:“人是不是他杀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证据和证人证明他杀了人,那他就是杀人犯,即使他抵死不认也无济于事。”
虽然很荒唐,可事实的确如此。
珞珈迅速整理好思路,看着顾琛说:“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狡辩的。没错,当初为了逼你和我结婚,我听了我妈的建议,借郑叙的种怀上了孩子。
郑叙对我来说也就这点利用价值,用完我就把他扔了,但我没想到,他竟是个痴情种,为了一段露水情缘竟然堵上了自己的全部。
他傻,我可不傻。他根本没有资格和你相提并论,你能给我的,他这辈子都给不了。所以,不管他怎么纠缠我,我始终对他不屑一顾,你既然一直派人跟着我,就应该知道,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
无爱则刚,反正她从来就没有对顾琛真情实感过,所以她一点都不惮于把最丑陋的一面展示给他看,她句句属实,半点欺瞒都没有,管他以后是爱是厌,她一点都不在乎。
她的确是听了周母的话才去找郑叙借种,的确是一怀孕就和郑叙分手了,重逢后也的确什么都没和郑叙发生过——除了摩天轮上的那个强吻,幸亏她当时定力强,没有被男色迷惑心智,否则现在真的连狡辩都没有资格。
顾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所以呢?”
“所以,”珞珈紧张地攥紧了小拳拳,“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顾琛轻笑着说:“我说要处置你了吗,我的原话明明是,‘只有让该结束的结束了,才能开始新的开始。’”
珞珈怔了两秒:“你……还愿意和我重新开始?”
顾琛说:“如果不是为了和你重新开始,我又何必费尽心机做这么多事。”
珞珈:“……”
她大概是被玛丽苏之神附体了,头顶的玛丽苏之光竟然比主角光环还要闪亮。
顾琛看着她:“难道,你不愿意?”
珞珈不敢不愿意。
不愿意,是会被虐的。
珞珈站起来走到顾琛身边,弯腰坐到他腿上,双眼含泪楚楚可怜地说:“我所有的心机,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啊,我怎么会不愿意。我只是不敢相信,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竟然还愿意要我。”
顾琛深深地看着她:“你爱我吗?”
爱!
必须爱!
珞珈哽咽着说:“我爱你。”
顾琛笑着说:“虽然知道是谎话,但我不介意,而且很喜欢,再说一遍。”
珞珈听话地说:“我爱你,我爱你……”
顾琛猛地把她抱起来放到餐桌上,一边把手伸进她的裙子里,一边低头亲吻她的脖子:“继续,不要停。”
珞珈真成了饭后甜点,被顾琛放在餐桌上吃干抹净了。她不停地说着“我爱你”,大概说了一千遍,说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她错了,大错特错。
这不是一个堪称完美的夜晚,这是一个噩梦般的夜晚。
好在不管噩梦有多可怕、多漫长,总会有结束的时候。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除了腰酸头痛,也并没有太强烈的不适。
但是想起昨晚的一切,还是会觉得不寒而栗。
让她不寒而栗的那个男人却不在。
珞珈穿衣服下床,混世小魔王突然跑进来,一边喊着“妈妈、妈妈”一边张着小胳膊扑向她。
珞珈弯腰把他抱起来,左边亲亲右边亲亲,然后笑着问:“昨天去泡温泉好不好玩?”
顾人邻点头:“好玩,还想去。”
珞珈笑着说:“改天妈妈再带你去。”
“哥哥一起,”顾人邻说,“教我游泳。”
“邻邻这么喜欢哥哥呀?”珞珈说,“妈妈吃醋了。”
顾人邻忙一脸认真地说:“妈妈第一,哥哥第二,爸爸第三。”
“真是个小机灵鬼。”珞珈点点他的鼻子,笑着说,“对了,你看见爸爸了吗?”
顾人邻说:“上班去了。”
嗯,果然是老狐狸的行事风格,心理素质杠杠的,什么都阻止不了他工作。
不过正好,她可以趁机自由行事。
先洗澡,然后陪顾人邻吃早饭,看时间差不多了,珞珈用手机叫了辆车,直奔郑叙的律所。
到了地方,前台接待一听她叫周珞珈,二话不说,立即带她去了会客室:“请你稍等一下。”
珞珈点头:“好。”
等了不到两分钟,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推门进来,珞珈忙站起来,男人弯腰伸手:“你好周小姐。”
珞珈和他握手:“你好。”
落座后,男人自我介绍:“我叫徐正午,是郑叙的合伙人。”
“我是郑叙的朋友,”珞珈直入正题,“我来是想问……”
“你想问郑叙关在哪个看守所,”徐正午打断她,“以及他现在能不能探视,对吗?”
珞珈怔了怔:“是不是你们做律师的都特别聪明啊?”
徐正午说:“是郑叙聪明,他在被逮捕之前就告诉我,周小姐一定会来找他,并且让我安排你去探视。”
珞珈高兴地说:“所以他现在是允许被探视的对吗?”
徐正午却摇头:“不允许,现阶段只有律师可以探视。”说着,他把面前的一个蓝皮文件夹推到珞珈面前,“这是郑叙让我准备的,里面有委托书、会见函和律师证——当然,是伪造的——你拿上这些,就可以以委托律师的身份去探视他。”
比不过比不过,这些男人个个都是智商爆表。
不过,演戏她是专业的,而且她在现实里还真演过律政剧,讲的是一个菜鸟律师的成长史,收视率还爆了。
珞珈沉着地问:“见了看守所的人,我应该怎么说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