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根,不好了,巷口盯着的人传信来说,巡检司的人又回来了。”
满春院里,神色焦急的丽娘匆匆往牛二根的院子里赶,却在门口就撞见了他。
牛二根本已凝重的面色,又沉了几分:“不是刚走吗?想杀个回马枪?”
“这次是沈黑脸亲自来了。”
丽娘绞着帕子,低声问道:“阿启怎么办?”
牛二根扯了扯唇角露出苦笑:“又走了,说在这待着心慌。”
丽娘蹙了蹙眉,没听明白,却没追问,只道:“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牛二根冷笑:“你去交待一下姑娘们,该说不该说的心里要有数,别到时,人家没找到人,却翻出了别的东西。”
听了这话,丽娘慌乱的心安稳了一些:“好,除此之外,我还要问问咱们的巡检大人,这一遍又一遍的搜,是不是看我这满春院不顺眼,想借机报复!”
“对,太听话,反而会显得咱们心里有鬼,不如强硬一点。”
至于那卖主的伙计,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教训教训。
……
沈大人去了满春院,头上还顶着嫌疑犯帽子的江寒,则跑去仔细叮嘱了周韩二人一遍,又与陈六软磨硬泡了半个时辰。
可惜,两方都无功而返。
到了傍晚,再次将落霞镇翻了一遍的巡检弓兵与捕快们也毫无所获。
晚上,刘大康等二十个捕快更是连县衙都没回,而是留下来帮着一起巡夜。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大家身体疲乏不堪,信心也丧失得差不多了,不少人甚至已经开始有抱怨。
但是慑于沈大人的威严,大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坚持,顺便以问候曾启的八辈祖宗来出气。
入夜时分,位于满春院后巷某个小院子的门被悄悄推开了。
牛二根迅速钻了进去。
这里正是曾启的第三处藏身之地。
一进屋,牛二根来不及喝口水,就低声交待道:“五十两银子,两条船,都安排好了。三更,人最困乏,巡检司的弓兵已经闹腾一天两夜,肯定顶不住了,咱们就在那时候走,等沈黑脸调离那一天,咱们再回来。”
闻言,曾启心中激荡差点落下泪来。
沈黑脸将满春院的人一个一个全审问了一遍,一直闹到申时才走。
沈黑脸一走,不过两时辰,牛二根二话不说,冒着风险去给他安排退路……
这份情意恐怕这辈子他都偿还不了了。
若没遇到他,牛二根仍旧只是满春院里的护卫头子,根本不可能与落霞山上的土匪有瓜葛。
即便有些特殊癖好,也顶多是不顺意,不至于天天生活在胆战心惊之中。
曾启心绪翻腾,忽然伸出手指止住了牛二根还要继续的话。
他的手掌轻轻地抚上牛二根的脸,就着微弱的油灯,认真地端详着他不算英俊的粗狂容貌,专注的神情似乎要将这张脸刻入心底。
气氛有些凝重,牛二根不由皱眉,一把握住曾启的手,道:“阿启,你在想什么?”
曾启抽出手,收敛起伤感的神情,正色道:“你不能跟我一起走。”
牛二根目光一凛:“为何?”
“我不能将满春院与丽娘都害了。”
牛二根疑惑:“咱们逃走了,丽娘和满春院才会安然无事吧?”
曾启轻轻摇头:“巡检司来了三次,最后一次甚至一个个审问,大柱他们逃了,很可能沈黑脸发现了什么,明着是来找我,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瞧着吧,明日起,必定有人在暗中盯着丽春院。我逃了,你突然也消失了,以沈黑脸的精明,肯定能猜到两件事之间的联系……”
“猜到就猜到,我是我,丽春院是丽春院……”
“话不是如此说的。”见牛二根满脸不耐又要开口,曾启连忙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咱们不会分开太久,等姓沈的调走了,我就回来,或者等我安定下来,你也可以去找我,实在不用急于一时。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有个万一……你还能给我报仇,总比咱俩都被抓要好?”
牛二根凝视曾启良久后,缓缓颔首,道:“好,我听你的。”
曾启暗松了一口气,莞尔笑道:“好,那你现在跟我说说你的安排。”
“你们这也太兴师动众了吧?”
江寒围着那临时支起的简易帐篷转了一圈,啧啧两声,满脸的不认同。
付思雨顺着她的目光,瞅了瞅帐篷外正排着的队伍,道:“好像是有点,可早上你不是说那曾启男扮女装能以假乱真吗?严格一点,总比让他钻了空子成功逃脱的好吧。”
江寒额角滴汗。
这算不算是她自己抢了一口锅扣自己背上?
“但是,假如我是曾启,大老远看见这架势,肯定立马掉头,回去把男装再换上。”
这样说,也很有道理。
负责盯着帐篷的菜鸟督察付思雨,心里忐忑起来:“那,现在怎么办呢?”说着,她就四处张望着要找吕同。
待找到吕同,她把江寒的话一说,吕同翻了个白眼,道:“让你守着帐篷,你好好守着就是了,怎地立场如此不坚定,被这家伙几句话就给说动了。”他嗤笑一声,看着江寒,“这家伙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别听她的。”
这意思是他们这样兴师动众是故意的?
难道他们觉得逃走那仨也会扮女装,这架势除了抓曾启还要抓逃走的那仨?
要是那样,可真是太雷了!
她脱口而出:“应该只有曾启会女扮男装吧?逃走那仨长得那么丑,扮成女装简直就是送上门让你们抓。”
吕同面色一黑,道:“别提那三人了,现在肯定都逃回山里了。”
五六人出去追,小松至少还追着一个进了山才追丢,另外五个人,还在落霞镇里呢,人就追没了。
“那你们把落霞镇翻来翻去,不就只剩下抓曾启了吗?”
江寒很怀疑吕同说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是给他们失败的对策找了个台阶。
“就是为了抓他啊!”
“可你们这种生怕别人不知道的搞法,曾启见了肯定又换回男装啦!”
吕同道:“那不是更好?!”
江寒扑闪了一下大眼,有些懵。
搞出得这么明目张胆,就为了逼曾启脱下女装?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觉得,悄悄地把女装的曾启抓住,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才是效率最高的搜查方式吗?
“啊,我明白沈师叔这么做的原因了!”付思雨突然高兴地叫起来,引得正面面相觑的江吕二人都看向她。
她朝两人凑近一点,压低声音,道:“大家都不认识女装的曾启,可是男装的却是认识的,何况,元逸哥画的人像,也是男装的。”
吕同闻言得意一笑,然后很不给面子地对江寒道:“瞧瞧,有人自以为自己多聪明,其实脑子笨得连你都比不过。”
江寒微张着嘴半天没合拢。
还真是为了这个……
好吧,她得承认,要论绕弯子,她的脑回路确实比不过沈黑脸。
“为了抓一个人,搞得镇上人心惶惶,可不是什么高明的主意……”江寒撇撇嘴,神情很是不屑。
“看来,你有高见。”沈大人的声音在背后悠悠响起。
见他来了,气氛有片刻微妙,吕同没啥过多反应,付思雨瞥了眼江寒也笑着打招呼,江寒则僵笑着扭头问好。
经过早上那一出,再见沈大人,对方怎么想她不知道,她心里却是有一点尴尬的。
沈大人若无其事地与三人微微颔首,面对江寒时神色再自然不过,仿佛他们之前从没有过龃龉一般。
见状,付思雨不禁暗暗与吕同交换了个眼神。
只听沈大人心平气和地道:“不妨说来听听。”
这样的沈大人,让江寒也淡定起来,将心中的别扭暂时抛到一边,恢复了本性。
她道:“我……”才一开口,马上又顿住了,表情微微一滞,笑容立马变得谄媚,“没,没有高见,大人您这样安排挺好的。”
差点就把她暗中的布置说出去了。
她可是要靠那一招挣赏金的呢!
对了赏金,赏金的事,也不知沈黑脸怎么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