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又想着事情是他托山阳的人去办的,况且,不仅他没有出现在现场,就连他的两个小厮也没有去,待会舅舅问起来,他只要咬紧牙关不承认就是了。
思及此,他挺了挺胸,换上坦然笑靥进了书房。
书案后坐着的黄员外,一见他脸上那装出来的笑,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拍书案,虎着脸斥道:“舅舅怎么跟你说的?让你稍安勿躁,舅舅自然会帮你出气,你就这么不信任舅舅?难道我这做舅舅的,哪里亏待你了?”
这还是黄员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训斥他。
祝扬想到黄员外平日里对他的好,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和愧疚,可转念他又想起刚才在门外的决定,因此,他故作不明地道:“舅舅说的是何事?外甥都听糊涂了。舅舅待我最好了,我都记着呢!”
黄员外摸上手边的纸镇,差点就要扔出去。
他强按怒气,冷声道:“你还跟我装?你当我不知道你写了信给你娘身边的福贵,让他悄悄帮你找几个专为人出气的练家子,来办一件事?你忘了那封信是跟每月给你娘捎去的东西一起,送去山阳的?”
祝扬闻言,立即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般,垂下了头,喃喃道:“你既然知道,不也没阻止我嘛……”
他的声音虽小,却还是被黄员外听了个正着。
黄员外怒道:“我没阻止你?我哪知福贵是个如此拎不清的?他这哪里是帮你,分明是害你!——事情万一闹大了,牵扯到你身上被你爹知道了,你娘也保不住你!”
祝扬想到他爹那毫不留情的鞭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六神无主地道:“可是,现在人被捉去了巡检司……听说,那沈巡检与江小二关系很不一般,舅舅,他们会不会查到我身上啊?!”
黄员外冷笑:“现在知道怕了?要出气,就方方面面考虑得仔细一些,要找准人家的要害,打痛打残,打得对方再翻不了身,你现在这样哪是在出气,简直是在给人家送把柄!”
祝扬被他的话说得更害怕了:“那现在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来抓我?”
“这福贵也是个不中用的,找人也不知道找几个机灵点的!”黄沉思片刻,又道,“如今这样虽是有些棘手,但好在你没有露面,巡检司的人现在没来,看来那几人也还算硬气。待会,我找人往巡检司的熟人那递个消息,暗中给那几人一笔钱,让他们咬死是因为吃到脏东西气不过愤而掀桌,这案子不算大,顶多赔点钱。”
祝扬松了一口气,可念头一转心里又堵上了。
这次,他的气没出成,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赔偿的钱肯定得他舅舅出了。
他愤然道:“真是便宜江小二这臭小子了,到时候他肯定会大咬一口,那沈巡检既然与他交好,肯定会点头同意。”
黄员外道:“就怕他不敢咬。只要他咬,我就让他加倍吐出来!你且等着吧!”
江寒被刘大婶怨怪对菩萨不敬时,初步问清案情的小竹敲开了,沈大人办公之地的房门。
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后,他直截了当地问道:“大人,这案子怎么办?”
那三人,外地人,练家子,下手狠辣,被抓之后嘴很紧且善于打太极——很明显是有人花钱请来的。
今日他是代自家少爷去巡街,幸好当时是他在瓦市街附近,如果换做其他拳脚差一些的弓兵,那三人铁定能溜之大吉,这事最后就只能不了了之。背后的人恐怕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只是他们运气背了一点。
沈大人埋首在公文里,头也未抬,声音平平:“按规矩办。”
小竹一怔,按规矩办?按什么规矩?
要是按正儿八经地规矩,这三人就该暂时扣押在巡检司,等待移交县衙,若是按沈大人自己的规矩办,那就是用刑逼问,查出背后主谋。
可他听说,沈大人厌弃了江小二,那这话里的“规矩”应该是指正儿八经的规矩吧?
沈大人没听见小竹的应声,眉心微微一蹙,掀起半垂的眼睑,斜瞅着他道:“还不去办?”
小竹愕然,迟疑道:“大人不见见三个犯人和当事人?”
沈大人面色无波,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又垂眼看公文,语气却不耐烦起来:“不见,我等无此职权。”
“哦,那我现在就寻人往县衙去通报,让快班的人来将人领走。”
小竹走后,沈大人盯着公文半晌,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索性丢开一边,铺上纸拿起笔开始奋笔疾书,写了十来张,心绪才终于平静下来。
划清界限是他亲口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绝不能出尔反尔。
要是出尔反尔,那不知好歹的女人指不定要怎样嘲讽他呢!
瞧她早上那副死鸭子嘴硬,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哼,前些天在后山说的那些漂亮话,又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就知道!
她嘴里没一句实话,只有在陷入困境想要求助时,才会装出副老实自省的模样来骗人。
忽然,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之前他提出要纳江寒为妾时,她的那副刻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