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雨停后，窗外圆月照射进来的月光下，正有一道漆黑的影子不断拉长，蜿蜒的双角，雄壮的身躯——那是他的影子。

此时此刻，却像一只恶魔。

影子悄悄抬起了一只手，放到了嘴边：“嘘——”

“谁都不要告诉他，他就快要死了。”

窸窣的声音响起，王恺翻了个身，睡得沉沉。

安图萨机械工厂，漆黑的蒸汽车间内，一双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凝视着袒露上身的首领，厂房外面的雨声掩盖了他们的动静。

陆续还有人走进厂房，悄无声息，一个个像是幽灵。

这是一群衣衫褴略的苏维汇人，这些野蛮凶悍的日耳曼人是海都从北方的贵族手中购买来的奴隶。

事实证明，古老的蛮族部落抵挡不了骑士们的夹枪冲锋，那些从大森林里走出的新罗马人，也不再将这些肤色与他们一般无二，却纹满了花花绿绿纹身的人视作亲族。

在海都，他们比最卑贱的劳工还要更加卑贱，毕竟，普通劳工还有工会可以依靠，时不时还能领取些救济。而他们，什么都没有。

人越来越密集，渐渐的，整个厂房里便聚集了数百名苏维汇男子，他们沉默着，像是无声的火山，倏忽间就要喷发出炽热的熔岩。

一名袒露胸膛，赤裸的上半身尽是伤疤，胡须浓密，却同样瘦骨嶙峋的苏维汇男人登上了一架机器，尽管一道刀疤穿过了他的左眼，横亘了他的大半张脸，但他的眼神依旧犀利。

“苏维汇的族人们，我是你们的族长——维托钦利。”

“自从我们被该死的海都人抓到了这里，只是半年时间，就有多少族人被累垮了？活下来的你们，现在又还有多少能够握起战斧和长矛？”

台下的苏维汇人满脸悲哀地相互看了看，昔日勇猛的战士，现如今个个都是瘦骨嶙峋，那漆黑的油污已经沾染得根深蒂固，怕是再也擦不掉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们在瓦解我们的斗志，摧毁我们的身躯，我们日复一日地努力工作，只为那粗粝不堪的黑面包——现在的我们就像狗一样卑贱，丢失了先祖全部的荣光，丢失了战士引以为傲的武器，丢失了一切！”

“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