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像是却给了他当头一棒,那个他曾经熟悉的故里和家园,仅仅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就已经变得物是人非了。那些曾经对着都率倒笈相迎、壶浆箪食以为奉应,还派出家族子弟带着家丁部曲,踊跃从军和追随的乡土义士们,也在一夜之间都不知道那里去了。
剩下来的大多数操持着各种口音的外来人;他们堂而皇之的占据了那些乡土豪姓、大族的宅院和田庄,在一处处村邑当中忙碌树立起一圈圈的围墙和栅栏,或又是驱使着牛畜翻耕着四野里满是野草和鼠雀的荒废田地。
而偶然可见混杂在其中的本地乡人,也是老实服帖的根本不像是曾经民风悍勇的所在。更别说那些以防备时疫为名遍布在路口上,一丝不苟专门盘查外乡人和生面孔的哨卡;让他们在白天里根本无法公然行走出多远,就要时不时退避和隐匿于山林,乃至绕走一些崎岖小路。
遇到村邑也不敢进入,而只能挖掘走一些外间尚未收获的瓜菜作为,然后夜宿在山林和草荡之间还不能点火,简直是吃尽了各种苦头和艰辛,才得以回到了昔日熟悉的清流城外,又籍着赶早集的人流混进了城中。
然而,当他不断派出去联络地方和打探消息的人手,居然一个都没有能够再回来;他也不由嗅到了某种不祥的味道而提前离开的藏身之处。结果他在附近另一个藏匿点躲好不久之后,就眼睁睁的看着一队武装人员前来搜查了。。。。
这时候,正在缓缓行驶的大车突然一停,然后有一个习惯了卑微和恭切的沙哑声道:
“张府大爷,咱已经出得城来,左近也没有人可以出来了。。”
张训闻声不由大大的松脱了一口气,只觉得之前的伤口也不是那么痒痛了。却又透过大桶之间的缝隙向着外间仔细窥探和确认了好几轮,这才撑起有些酸麻僵直的身子步履蹒跚下的大车来,就见一名粗手大脚而满脸沟壑的佝偻汉子,卑微着陪着笑站在一旁哑声道:
“我这还有些庄汉人家的行头。。。只能委屈大爷一时了。。”
“多说这些作甚,你这番义举和苦心,我日后自有厚报!”
张训却是摆了摆手,毫不犹豫脱下原来染血和污秽的行装,而换上了这套露腿赤膊还有好些补丁和破洞的短褐打扮。
如今,正所谓是疾风知劲草,板荡方识得忠良的道理。他能够在城里探查敌情却又忙着躲避巡哨之时,遇到这个昔日介于奴仆与部曲之间的下人之属,也算是某种不幸中的大幸了。对方不但给他提供了暂时落脚的藏身之处和简陋的饭食,还给他提供了出城的掩护手段,岂不是积善之家的福报所在?
“小人自然不敢奢望大老爷的报答,只是想问上一句,官军这是要打回来了么。。”
那名佝偻汉子却是有些犹豫的结巴道:
“这是自然的,官军不但要打回来,还要好清算那些从贼、助贼的愚夫愚妇呢?”
张训不由理所当然道:
“自然了,尔等这般的忠义之民,也会好生酬谢的。。赏你财帛和女子,好好做个自在田主。。”
“这就好了,这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