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面容惨淡的看着自己一个折挂了半边膀子,一个瘸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的弟弟,气若游丝的无力道:
“这次,真是我累了你们了。。要是还留在劳役队里,或许还有。。”
“哥。。”
“大兄,”
王审之和王审圭不由激动起来,而牵动伤处表情顿然扭曲起来,这才丝丝忍痛皱眉道
“千万甭这么说,这是咱们自己选的路子不是;只可惜没能赶上多吃几顿好的。。”
“好在老五没在这儿,也许咱们的家门就指望靠他给传下去了。。”
王审潮却是因为血流的多了,开始眼神逐渐涣散的囔囔道。
“这是天色要黑了么,怎么啥都变灰蒙蒙的啦。。”
“哥。。哥,你醒醒神啊。。不能在这里睡死了,就一切真没指望了。。”
王审圭不由有些惊慌失措的,用仅存完好的手臂全力摇动起他来。
“给他涂上,或许惯用”
这时候,一只包裹在绷带里的手伸了过来道;却是浑身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临时队正王秋。
这是他用了绳子帮助自己的后腰,而多次径直尾随着官军退却之势杀入其中,又抱着抢来的兵器箭矢给奋力给拖曳回来的结果。结果就是他的双臂给割伤和剐蹭的伤痕累累,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而用绷带缠起来,却又多刺崩裂开来而渗血发黑。
随后,王审之手忙脚乱的将一小绰发黑的油膏,给抹着王审潮的鼻下人中上,顿时一股子辛辣呛人的味道,刺激的他涕泪横流很是打了好几个大喷嚏,顿时从奄奄一息的虚弱中,又勉强精神和振奋了起来。
这时候土丘下的官军突然士气大振的叫嚣起来,却是距离土丘不远的河道里正顺水驶过来一些船只,虽然这些船只上因由斑驳被烧灼过的焦痕和缺损之处。
这些土丘上的义军们却是陷入了某种失声和静默当中;然后才有一贯沉默寡言而诸事无谓的王秋,当先忍不住骂了声粗口:
“干,老子还没真正尝过女人。。这下没指望了。。”
然而,这些官军的欢呼声很快就戛然而止,而迅速变成了倒在箭雨当中的惨叫声。
“敌袭。。”
“艇兵反水了”
“快迎战。。”
而犹自留在对岸的官军,这才像是如梦初醒在喧嚣声中炸响开来,而迅速分出一只人马冲过木构的桥梁来;然后,就见数道火光和烟尘紧挨这他们队里额,在桥面上轰然炸响开来。
无名的桥头,艳阳高照,芳草萋萋,
而久候的艇兵迟迟未能前来汇合,却看到上游缓缓飘下来的焦黑船只残骸,与浸泡在淡淡殷红中肿胀沉浮的尸体;浙东沿海兵马使张全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的铁青起来。
之前击破草贼埋伏的那一一点成就感,也霎那间荡然无存而变成了愤怒和肉痛了。随他出战的这一千六百名艇兵,虽然只占据了账面上出战军额的十分之一,可都是长于水面而经验丰富的老手居多,
如今在前往扫荡和迂回的上游方位,骤然遇敌而遭受损失却又情况不明,不由得让他心中焦虑和火急起来。
“为什么还没有拿下来。。还要让这区区的草贼负隅顽抗到何时。。”
然后他又望向了犹自厮杀震天的对岸,而对着左右吼道:
“这些明州团练一路奔行而来,又了连击数阵贼势,已经是颇为疲惫了”
一名长相老成的部将,顿然拱手求情道。
“还请掌兵稍加体恤和悯之,且令人替换下来再战。。”
“岂有此理,而今润州军情十万火急,尔辈却安敢与我讨教还价。。”
张全闻言却是骤然举鞭猛笞在对方头脸身上,而厉声怒喝道。
“所有从行的土团和镇兵都已发遣出去了,还不能拿下最后一点残贼来,怎当还有脸面求情换手;”
“本阵的狼山子弟乃是以备万一不可轻动的最后手段,如今艇兵有失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若是援应丹徒有失,谁又来体恤和恩悯我呢。。”
“张子潜,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掌兵从戎日久一切自有计较,怎容你非言”
“你真是发了失心疯了。。还不快服软认错。。”
然后才有人连忙上前来求情,顺带拖开这名被抽打着满身是血的部将,而争相呵斥起来。。
“回来,既然你大话说得好听,那就着你带着后队的壮勇,前去拿下这股残贼,”
张全随即又喝声叫住被搀扶走的那名部将。
“若不能拿下也就不要回来了,自己个儿抹了脖子省做丢人现眼。。”
望着当下低头拜谢而一瘸一拐而去的对方身影,张全却是在嘴角露出一丝令人心寒的冷笑来。
这名部将张子潜乃是明州当地的豪姓和海商世族出身;祖上张友信乃是与李邻德、李处人、李延孝等人并称一时的四大海商巨族之首。更是亲自迎奉过入唐求取佛法的倭国头陀王高岳,而在当年名闻一时。
哪怕沿袭至今家什已经大为败落,但是依旧是当地头面人物和首望之家;哪怕在张全乘势占据了明州之后,也不可避免的要借助此辈来安抚和罗括地方。因此随着明州团练的重建,他也成为张全麾下军马的一个山头代表。
只是相对于那些追随者及一路打出来的狼山子弟和艇兵、舟师;这些在占据了明州后的数年光景,才聚募起来的团练兵,及其其中充斥着地方豪姓子弟,无疑是他需要别样对待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