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显然高估了自家对这些,正当抢劫和抄掠而蛮劲上头的忠武将士号召力;最后只有他直领的半数飞黄都和另一名校尉庞从所部得以汇合,得以合力拼凑出四五百人来;
至于其他相应不及的忠武将士,都被这些进击迅猛而攻杀如火如荼的悍贼,仗着人数优势给分割隔断在了城中各处,而呈现出被各个击破之势。
虽然依仗这四五百身经百战的忠武精卒,他大可以选择退保子城以拒守待援,或是出战外郭横冲直撞的穿插攻打,将那些散落的将士给接应和聚拢起来;
然而随后事态的急转直下又远出他的意料之外,周延龄所率人马居然接连被好几股草贼的悍卒,用投掷火器和据地攒射的弩弓梯次给硬生生挡住,又打退下来了;
而在这种不分首尾乱战当中,就算他们平日有十成把握的战阵功夫和老练本事,此刻缺粮少械而饥渴疲惫之下,也发挥不出来三、四分;而只能凭借着个人的凶悍耐战,在下风中坚持下去。
虽然最终一番发狠的攻打和杀戮之后,他还是击破了数阵草贼布置和集结的防线,但是他麾下的忠武将士也所去过半,更是与另一名校尉庞从所部,在混战中走散开来。
到了这一刻周延陵这才有些不安和踌躇起来。相比那个死心眼要打出个转机来的晋晖,或又是其他几位已阵没或是失陷在乱战中的领军校尉;作为节度使周岌养子而外放领兵的他,无疑要更加懂得变通和惜命的多。
尤其在亲眼见到了全城百姓都骚动起来,部分男女老幼纷纷拿着柴刀、叉把、稍棒,加入到草贼围攻官军忠武军将士的势头当中去后;他就明白眼下已经是事不可为而只能迅速转进了。
而作为北地精兵忠武军在与各路叛乱藩镇、乱贼的征战较量当中,能够审时度势而及时望风转进的本事,也是堪称一时无两。正所谓是要想打得过敌人,得先跑的比敌人更快更果断的基本道理。
是以他们虽然以精悍善战著称,而有着闻贼不动巍然如山的偌大名声。却总能够从那些占据了优势和上风的草贼或是叛军的包围之中,屡屡得以丢下穷途末路的友军和紧邻,成功传进出来而得以保全大部实力的关键所在。
至少他丢下大部分部伍逃回去,虽然不免还要受罚甚至是被军法从事,但是至少能够保全下一条性命来重头开始,相比把身家性命前程都丢在这里要好多了。
而且,他如果能够把岳阳为草贼大军所潜袭的消息,给带回到山南节度使刘巨容的行营去,无疑又能多少将功补过一番了;然后再籍此填补一些人马来继续立下战功,那就算他日后归还许州也会好过一些了。
他沿着洞庭湖畔的官道一路狂奔却再也没有受到分毫阻挡,这也让他提悬的心眼儿慢慢的平落下来。直到遇一所驿站才下令停步下来稍作休息,而就近收罗一些可用之物;
这时不远处的道路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以及许多骑兵奔腾烟尘滚滚而来;口干唇裂的周延陵也不由心中一惊一紧,然后又变成某种惊喜。看对方的来路方向,难道是攻打江陵方面的刘节帅,又派了后续接应的骑兵过来了么。
只是又过了一阵之后,这种惊喜就变成了彻头彻脑浇下的一股刺骨冰水,因为这些“官骑”一点都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而向着他们这股残兵猛冲了过来;在他们的鞍具上赫然还分别挂着几个类似头颅的事物。
“结阵,”
桑梓嘶哑的周延陵只来得厉声叫出半句,就被这些挺矛举刀的骑卒冲入了驿站,而踹翻砍倒了那些试图阻挡的飞黄都士卒。
从岳阳楼上spy了一番后世留名千古的,集学阀、政治家、名将三位一体的老干部范仲淹,而装完逼回来真是心情畅快的周淮安;刚回到中军所在的位置,就见原先短促战斗过的痕迹已经被基本清理一空了。
显然随着不断控制要点和对城中大部分地方的压制完成,而让太平军的人手变得重新充裕起来。而周边城头上也有人正在围观,今天第一次投入战斗的新武器。
“这可是犀利的大宝贝啊。。用起来就像是打雷一般的动静”
投火队新转任的队正陈念,就像是抚摸着心爱的亲儿子一般,对着左右啧啧称奇的别部将士们夸耀道。
“只要装足了子药一点火头,就算是那些黄头子再凶,也要粉身碎骨的。。”
“当然了,要会使这玩意儿而不被伤到。。那得学会好些东西呢。。”
“不但要有基本术数速算的底子,还得学上一些历法、堪舆、计量的本事呢。。不然差了分毫就要相去甚远了。。”
“乖乖,这还真是了不得的本事和手段呢。。”
顿时有人凑趣大声的赞叹道。
“这莫不是管头问天上的雷公电母,所借下凡尘来的法器么。。”
于是,就还有人对着这具火器做出各种顶礼膜拜的姿态来,显然某种朴素而愚昧的观念,还不是那么容易通过军中的启蒙和教育手段,给马上扭转和纠正过来呢。
周淮安却不由的微微一笑。
刚刚在反突袭战斗中派上大用处的武器,就是最新一批通过水力机床滚动锻造,兼打磨出来碗口粗的前装小炮。为了兼顾材料上节省成本和强度、减重的需要,采用了铁膛热套铜胎的复合设计,以充分利用青铜料的热伸缩延展性和硬铸铁的耐磨强度。
所以完全可以用寸半的內口径,在安全阙值内的全装药分量,发射两到三斤重的预制生铁弹丸,或是倍半重的大颗粒铅铁散弹。而弹药则是用易燃的浸硝粗绸,将弹丸和火药颗粒分别定装好,还自带长短不一标识和延伸引线的布包。
这样就可以根据不同的装药量,而直接选择几中规格的子药包了。因为是相对短而小型的身管,操作熟练之后的老手装填起来,也并不会比将来发展的后装炮慢上多少。这一批新制小炮在专属的作坊里,陆陆续续的小批量积累起来总共生产了一百多具。
但其中大概有百分之三十左右,因为未达标准需要回炉的淘汰率;因此最终在成品上平摊下来,每具用锡十二斤、铅七斤、铜三十五斤,生铸铁五十五斤、白锻钢十一斤;再加上其他备换构件,在材料和人工成本上达到了七八十缗,约为七万多钱一门的批量造价。
这次出战共把所有八十六具合格品都带出来了。其中除了直接配属直属团的六具之外;其他八十具以三到五人为一个操作小组,连同后勤淄重辅助人员,在投火队的序列下编成两个大队(六个中队二十四个小队八十个炮组和二十个辎重辅助组)。
当然了,这种由当初打活靶的大喷子改良升级而来的玩意,说是小炮其实更像是适宜打散弹的大口径抬枪而已。在需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牺牲射程、准头和日后使用寿命,拿铁渣石块之类的凑数一二,只要在弹药包前加一块协助推动的硬木托板就好了。
具体散射的最佳杀伤范围大概在十步到二十步之间,进了弹丸覆盖面也大打折扣了,远了就是穿透和清彻力逐渐消失,而只剩下把人砸得头破血流的动能惯性了。而如果换成其他形制更大的实体弹丸,杀伤距离大概还可言进一步的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