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还是活着(下

唐残 猫疲 4113 字 8个月前

因为,在义军之中并不缺乏轻生忘死敢于拼命的勇士所属,也不乏慨然赴死舍生取义的豪杰之流,更少不了于战阵脱颖而出的年轻后进;但是却唯独在事务和文治方面,奇缺各种撰写文牍、经营钱粮、整理庶务的应时人才,以至于他的大将军府名下空有大把的佐僚、属官的名头,却没有几个是实至名归的存在;

甚至于如今他的掌书记,居然是他才读过蒙孰的外甥林言,所暂且充任起来的;而其他的主簿、书典、参事、参军什么的名目,也是从各行各业里裹挟、拉人过来,权且凑数而应对一时的货色。

“那就加紧整顿军纪把。。”

他突然转而言他道。

“你们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私底下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几乎是一字一句的从嘴巴里挤出来。

“我让人稍稍善待没有官身的士人。。”

“结果这些杀才,就是提刀上门加颈,或是绑了全家老小,。。如此善待这些士人么”

“此类还想把义军的名声,给再败坏到什么地部么。。”

说到这里,黄巢突然想起了什么紧声问道

“关于晁官所部,在甄义坊大肆搜杀的后续处置如何了。。”

“期间死者逾百,伤者数百,已经做安抚和补偿下去了。。”

另一名稍微老城一些的将领,乘机禀告道。

“所部将士也各领过责罚和刑处。。”

“余下唯有领头晁郎将人等处置,尚待军府议决。。”

然后,底下的军将们已经是纷纷开口表示道。

“军令就是军令,没有规矩,怎成方圆”

“军府既已下令封刀,他却另开滥杀之端。。”

“须得重做处置,不然城中好容易按下的人心,又要浮动起来了。”

“都是杀尽胡儿,他却把小半坊的汉家都给杀的七零八落了。。”

“还有当场拷问凌逼的诸多罪迹。。附近人家才方助过义军杀胡呢。。”

当然,也有不同的一件和为之求情的人。

“且听我说上一句呢。。”

“晁郎将和他兄弟,可是冤句县出来的老人啊”

“常随帐下厮杀大小上百阵了,能不能稍加宽免一二。。”

“许其将功赎过的一线机会。。”

“那就废其职衔,所部交管本阵,就此充入敢战队以白身效赎好了。。”

“这会不会太重了些,冤句出来的乡党和来兄弟,可是死一个就少一个了。。”

“那黄。。王。。额不。。大将军的大业呢。。”

“难不成也能打个商量和折扣么。。”

“好了,我的计议已定,那就毋庸多言了。。”

“告令全军,引以为警吧。。”

然后,黄巢才暗自微微吁了口气,这才打下了广州城,被捏合成一团的义军内部,各种大小山头和乡党派系又开始籍此冒头出来了,迫不及待的现实各自的存在和影响了;这番改换天地代补人世平均的大业,也才走出没有多远了。

因此,真正让他籍此下定决心的整顿军伍的,其实是他的所察觉的另一个事态和发展的趋向。

各部人马在这广州的繁华富邑里待的已经久了些,也该征发起来动一动了;不然很容易就开始忱于安乐而逐渐不堪攻战征伐了,就像是当年王仙芝攻略鄂州失利前的旧事重演迹象;;另一方面,也给四散于岭南道五府及各州县的官军残余更多喘息之机,乃至由此连成一片卷土重来的外在威胁和潜在可能性。

好在,接下来他就不用做出决定了,因为怒风营的主官王蟠亲自过来了,坚决而礼数十足的将这件事情的交涉给接手过去。

到了这一步,周淮安也中算是松了一口气,对着再度跑得脸色有些虚脱的小七,做出某种赞许和感谢的表情来,果然平时时不时的一点市恩,在关键时候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接下来,继续审讯和甄别奸细的事情总算是与他无关了,但是作为代价就是他必须在今后几天内,继续为附近的义军甄别和挑选待赈饥民当中的各色人等;也不仅限于手艺人了,范围也扩大到了另外几处赈济的粥场当中。

对于这个结果,周淮安也只能用一个不那么糟糕的发展,取代最坏的那个变化来安慰自己了;而在昏色渐染的回营路上,将头王蟠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看不出和尚你还有辨人识奸细的能耐啊”

“这是实在各天大的误会啊”

周淮安只能故作无奈和略带抱怨的叫屈道。

“早年曾随师长行游过许多地方,也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等”

“更在劝募时于百行诸业有所接触,算是有点见历和眼色而已,”

“那些分辨人物的把戏,也不过是类比是医者和卜人的‘望闻问切’手段而已。。”

“至于奸细什么,又有不是我的能耐看出来的。。”

“那明明是误打误撞让义军碰上的。。与我又有何干。。”

“俺明白了。。”

王蟠微微点头,姑且算是接受了他的这个解释。

“不过,日后你要是觉得觉得有什么想头和作为。。”

“也不要藏着掖着忌讳什么,让俺闹个措手不及好了。。”

“是。。”

周淮安也只能继续放低姿态。

“多谢将头用心周全了。。”

“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借助。。”

王蟠略有些满意的摆摆手。

“赶紧回营歇息去吧。。。”

然后,周淮安就得到了一匹换下来驴子代步,由跟班小七牵着先行一步走回去了。

“咬子你这事情做的差了。。”

回过头来,停在半路的将头王蟠,却是冷着脸叫住了队官成大咬。

“你觉得这和尚再怎么不对劲,也是我怒风营名下做事的人。。”

“怎么会轮到外人来盘查和置拙呢。。”

“这是嫌我没有辨人识人的本事,还是觉得营里的麻烦不够多呢。”

“明明是与我们有益的事情,现在却不得不与别人分沾了。。”

“眼下之际,我也不想要多说什么了,只望你能回头好好想想怎么弥合吧。。”

“咬子还是不得劲啊,还好让我赶上了。。”

在抵达了怒风营的驻地之后,他又对着迎上来的旅帅邓存道

“真看不出周独眼那狗厮焉坏的,居然想要拐我们的人手。。”

“尽拿什么审问奸细做由头。。以为老子不懂他的心眼么”

“真要被他设套了进去,哪怕沾点嫌疑什么的来胁迫利诱,”

“那和尚就拿不稳,还会是我怒风营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