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又有一男子应了她,“你也会怕?你要是真害怕,还敢把这幅身子给我?”
溪光被这淫靡的话羞得面红耳赤,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半刻都不想在这地方多呆。辨清楚了那对男女所在的方向便打算立即转过身离开,她自己那事还没处置好,可不想再惹旁的事了。
刚才来时倒还没觉得动静大,此刻再动步,溪光只觉得声响极大。她这边一动,那对男女的声响也好似停了下来。不好!溪光暗道不妙,猜疑是不是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怎么办!
她脑中飞快转出了一个念头,要不然……学一声猫叫糊弄过去?此等情况下,溪光也想不到其他更可行的法子,随即深吸了口气打算张口。
可不料,一只手居然正巧封在她的嘴上,堵得严严实实半个声都没让她发出来。
溪光悚然一惊,哆嗦了两下,难道……她是被刚才那男人发现了?
这是要灭她的口?
溪光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没,当即就反抗了起来。可她完全不是那人的对手,两下就已经完全将她双手给钳制在了身后。
“不想死,就别动。”低沉淡漠的声在溪光耳畔响了起来,她不禁怔了一下,倒吸了口凉气。这声音的主人再熟悉不过,正是裴溯。
怎么会是他?
不过这道威胁十分有用,溪光惜命极了,再不敢像之前那样乱动了。
“嗤,瞧把你吓得……”那暗处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媚声媚气撩人的很。不过,倒是没人立即回她话。过了片刻,她又道:“还发什么愣,再不动……我可走了!”
“谁要走?”果然,之前开口的那男子声也响了起来,淫邪的低笑伴着粗粗的喘息声:“……我看你想不想走!”
溪光因着旁侧多了个一道听墙角的人,这会比起之前更是浑身不自在了,恨不能立即跑了。可无奈的是,她身后的裴溯好似没有半分要放自己离开的意思。
这时节的深夜本就极冷,难为溪光刚才还落了水,在这林子里被冷风一吹,更是瑟瑟打抖了。有时候,人的本能总是能强于一切理智,就好比现在她忍不住靠近身后挟制自己的那人,一点点暖意也是好的。
“……”裴溯察觉了溪光的行为,不由皱起了眉头,用抓着她手腕的手向前抵住了这人的过分靠近。
溪光真是冷极了,她还以为刚才自己悄悄的行为并未让裴溯发觉,谁知他这么快就阻止了自己的靠近。对此,溪光有些气噎,腹诽这人怎的这样小气!难道真是半丝怜悯都没有?溪光委屈之余,又生出了一股恶意的报复心理。
他越是不让,她偏就要靠。
溪光觉得,若是裴溯受不了,也就该放她离开了。
有了这样的打算,溪光当真就这做了。她这个人天生就有一股子执拗,此刻就是完全跟裴溯对上了。
裴溯眉宇深锁,显然是没想到宁家这位三小姐会这样肆意妄为,居然一再往他身上靠。这种行径,还真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明明都有了婚约,还不知检点,思及此裴溯心中起了一阵嫌恶,抓着她的手加重了力气。
溪光当即就疼得受不住,扭着身子要惊呼,片刻功夫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只是她出声是完全出不了的,紧接着被裴溯威胁:“还要试试吗?”
按照道理说的这样吃了亏,溪光应当是不敢了,何况裴溯还这样□□裸的威胁了。可她却偏不认这个邪了,张口咬住了那只封了她嘴的那只手。
牙齿只咬住了掌心的一点肌肤,可溪光这会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自然不会下口轻了。
裴溯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人的眸色愈发幽深了。呵,倒是他以前小看了这位宁三小姐。对付她裴溯有的是手段,那只被溪光咬着的手只要略微用上两分力气,就能将她的下颌骨给捏碎了。
“不知死活。”
这时候,前方暗处私会的男女终于完了事,一番动静后两人接连离开了。
溪光早盼着这一刻,挣扎着让身后那人放开她。
而裴溯刚才不过是情急之下的行径,加之先前溪光的那些动作早就让他心头不快,此刻见那两人远离了,立即松开往后退了几步。他并未多看溪光一眼,只是转过身去负手而立,低声郑重警告:“要想活命,今日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溪光正在那搓着自己被抓得通红的两只手腕,抬起头看了一眼裴溯。那神色,有些像根本不想搭理他一样。她疼得要命全是因为这人的缘故,巴不得跟他没有半点关系才好。
等等!
溪光脑中忽然乍现灵光,余光瞥见裴溯离开的背影脱口道:“停下!”
裴溯闻言脚步略是停顿了一下,但是并未回应什么就继续前行了。
“裴溯!”溪光大急,忙是追了上前。之前她还在苦恼如何解决自己落水的事,愁没个人能帮她,眼下不正有个合适的人选么!她疾步上前挡在了裴溯的面前,张开双臂拦着,圆瞪双眸:“不准、准走!”
天上的月华从树冠中零星投下,落在这少女的身上好似镀了一层清辉。她浑身上下都湿了个透,漆黑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愈发显得肌肤瓷白胜雪,而在玲珑的身躯也在湿漉漉的衣裳的勾描下一览无遗。
裴溯被这人纠缠本心中有些不悦,抬起半垂着的眼帘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他微微一怔,过了片刻才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目光挪向了旁处,语气却依旧薄淡:“宁三小姐还有什么事?”
“帮、帮个忙!”溪光开口。她说话字一多便要结巴,可在裴溯面前她也管不了这些了。
裴溯不语,暗道这宁溪光哪来的底气,竟是将这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旁人都以为这位宁家三小姐是被吓傻了,这要是被冯宜香碰着了只怕没好果子吃。
就连那冯宜香自己,也觉得下一刻她就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宁溪光!你好阴险狡诈!”她满腔怒火从口中咆哮而出,可当她的指尖才刚触及那人衣襟的时候——刚才还呆若木鸡站着的人,忽然往旁边闪避了。
冯宜香大惊变色,可这时候已经收不回势头,她脚下也不知绊倒了什么,径直朝着地上扑着摔倒了下去。这一下极为重,只听见传出了一道闷沉的声响,她在地上半天不动弹。
“你、你……”而溪光则是手足无措的站在旁侧,两道秀美紧紧蹙着,脸上全是慌张和怯弱。好似她是被这样一件事给吓得丢了魂,害怕到下一刻就会掉下眼泪来。
相比起冯宜香刚才的煞气,这位宁家三小姐当真是软弱至极了。众人想到当初府元巷中,她曾被许思娇吓得直接昏死了过去,自然也就不会再怀疑她此刻是真是假。
而一直未开口的函真公主却终于发了声:“有什么事好好说,你要是真受了什么委屈,本公主哪里会包庇了谁?”她这话的语气,显然是说给冯宜香听的。
溪光心中暗笑,这公主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是掩了冯宜香对她惩凶的恶行,反而是改叫人觉得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如此的。
真是颠倒是非黑白!
之前这位公主并未显示出针对的意思,可这会溪光就是再蠢也总能听出话中的包庇之意了。她克制心中的怒意,只是紧咬了咬牙不动声色。
委屈?
她可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谁比她更能扮可怜的了!这种桥段在她以前寄居“玉枕”的时候不知操练了几百回了。
溪光心思一动,眼眶就已经红了起来,豆大的泪珠盈盈欲坠。外人见她完全是一幅不知道状况的样子,甚至这时候还试探着伸手要去拉那摔在地上的冯宜香起来。哪有险些被人打了还要去扶起那人的道理?
可溪光这手到底没能扶到冯宜香,才刚伸到一半就已经被一人给拉着按了回去,这人正是宁檀。
宁潭刚才被冯宜香一推,也是摔的不轻。她是真真正正的在宁相府自小到大娇养出来的嫡小姐,从未经受过这样的羞辱。这会子非但衣裳有些不洁,发髻也有些松散,可饶是如此,她的神情却是蕴着一股之前所没有的坚定和端肃。
“三妹。”宁檀低声唤了一声溪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当中好似安慰、好似鼓励,又好似藏了两分追悔。等她收回目光,她再看向函真公主时,神情里又换上了世家贵女独有的骄矜和不卑不亢:“臣女的三妹才刚从江南回京,性情最是软弱,从未跟任何结过仇怨。而如今无端被人诬陷……甚至是刚才当着众人的面都险些被伤!公主要为冯宜香主持公道,臣女恳求公主也替臣女的三妹主持公道。”
溪光一直都侧着头看着身旁的宁檀,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感动。见她说到最后几句,发出的声音都有些气息不稳,显然是真为了自己这事上了心且是动了怒的。
同府姐妹在外必定是一荣共荣、一损共损,而今日之事完全是针对自己来的——溪光暗暗下了决心,她绝不能因此事而连累宁檀。
这话却是激起刚才就倒在地上起不来身的冯宜香,她撑起身怒瞪着宁家的那两姐妹,此刻眼中全都是恨意:“你们是合起来害我!”
不过这样一句话,却使得周围一行人都倒吸了凉气,各个都对着冯宜香指指点点了起来。
溪光将视线看向此人,也不由心内一怔,着实是有些被她脸颊上的掌心大小的红痕意外到了。若是她没想错,这应当是刚才摔在地上时所造成的。
偏偏这冯宜香丝毫没察觉她的脸破了相一般,只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之前落了水,到此刻还未去换过身干净衣裳,浑身上下都还在往下滴着水。再这样一摔,整个人就更加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先前入宫前的半点仪容。
可眼下旁的什么,冯宜香都来不及顾忌了,事情闹到这一步,只有证实了宁溪光害她,她成了受害者往后才会有活路!
“好个‘性情最是软弱,从未跟任何结过仇怨’,我就是被你这可怜模样骗了才会着了你的道!”冯宜香拖着沉重的身子,每往宁家二姐妹那靠近半步就吐一个字。“我同你宁溪光也是从未有过交集,今日要不是你害我落水,我为什么要指认你?”
冯宜香那目光紧锁着宁溪光,好似料准了对方寻不到反驳她这话的解释。
是了,溪光从前可从未见过这什么冯宜香,自然谈不上冤仇,可这也不表明此人没被人指使。至于是谁指使的,她倒是有些猜想,可无奈这时候又没有真凭实据,实在不好说。
这时候,在场这些贵女包括函真公主的视线都在溪光的身上,又逼得她不回答。
“不知……”
溪光拧着眉,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就如同此刻她自己也不知道理由是什么。刚才冯宜香问的那个事,她也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一样。
冯宜香本有几分自得,慢慢的察觉出了这其中的意思,骤然脸色一变:“你又在做戏!”旁人不知这宁溪光,可她今日却算是真真摸透了此人。
之前落下水的时候,这宁溪光可完全不是现在这幅胆怯样,简直凶悍极了!
忽然,冯宜香眼中一亮,“宁溪光,你就是跟我一块落水了!不然怎么会换了一身衣裳!”
“三妹。”宁檀顿时心头发紧,低唤了一声,不无担忧。她是跟自己这三妹一块出门的,怎么会不知她穿的什么衣裳。刚才乍一眼到是没瞧出她这一身同样颜色衣裳有哪儿不同,这会被冯宜香一指,还真是察觉了裙摆花纹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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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光被这三个字激得面红耳赤,真是太丢脸了!不过,在这人面前,她该要的面子还是争的。所以这会,即便还打着嗝抽抽噎噎呢,还要嘴硬着回道:“谁没出息了!还不都是因为你害的!”
“哦?”裴溯不置可否,他素来爱洁,旁人沾过的东西绝不碰。可此时却是一反常态,非但拿着玉枕至此都没有搁下的意思,更是饶有兴致的对视。
溪光满腔愤怒,想到之前……之前她所受的遭遇,就更是委屈得不行。“你要补偿我!不管怎么说这事全都是你的错!”
“你倒是说说要我如何补偿?”说完,裴溯便皱了皱眉,有些不喜欢鼻端传来的那股桂花气味。随即带着她去旁侧的净房,怎料还未走了几步他却是忽然停了下来。
溪光听他竟是顺着自己所想接了话,心内正喜滋滋的在盘算该如何继续。见裴溯走得好好忽然却停了下来,也一下子紧绷了神经,脱口便问了句:“怎么了?”
“出来!”裴溯并未理会她,只是目光依旧凝然的看向前方。前方是一块棕褐色的帷幕,阻隔了视线的探入,而帷幕厚重可下沿却有些轻微的晃动。
被裴溯这么一低喝,从帷幕后缓缓爬出来了个身形,匍匐跪在裴溯正前方,颤巍巍的开了口:“奴婢、奴婢失职!”
溪光认得这人正是裴溯的丫鬟知微,也就是她刚才领了那女子进来又被打晕的。若不是出了眼前这遭,溪光都险些忘记屋子当中还有这人了。
“昨日便已经有了一回。”裴溯低声出口,声音凉淡。
知微更是颤了两颤,低垂着的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全都消退了下去,惨白得有些渗人。跟在裴溯身边这几年,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刘公子的脾气秉性。当初她能从众丫鬟中拔得头筹,成了公子书房唯一能出入伺候的丫鬟,也全都是因她谨慎细心。可如今,她接连两次都犯了错,叫人轻易就入了公子的书房——这实是不可宽恕的大忌。
“奴婢知道是自己犯了不该犯的错,奴婢也绝不敢向公子求情。”知微重重磕了两个头,说着这番话的时候早已经是泪如雨下了。她也不敢抬起头,一直深深低垂着。“求公子发落奴婢。”
裴溯垂眸将目光落在这人的身上,“往后,你就去城郊别院应差。”
知微闻言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城郊别院”这四个字终于是让她彻底流露出了哭声。她是跟着六公子从渝州本家来的,比京城常年不住人的老宅里伺候丫鬟不知好了多少倍,而那城郊别院却是连此处老宅更比不上的去处。是一辈子都不能再熬出头的地方,知微满心凄楚,却不得不认命。
处置了这事,裴溯将“玉枕”拎着去了帷幕后的净室。他这地方是引了温泉水的,所以浴池里头水温得宜,不需另外叫人备着。
溪光本来还稀奇他这是要对自己做什么,一见有水池转眼就雀跃了起来,“嗷!快给我洗一洗!”刚才太过于生气,使得她根本还没想到这遭。此刻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恨不得将那丫鬟摸过的地方全都里外洗三层在罢休。
裴溯反问:“你确定?”
这有什么确定不确定的,溪光腹诽一声当即肯定的点头。她不但十分确定,还催促了起来:“快!快!快!”
比起她的急不可耐,裴溯就显得从容不迫得许多,“刚才我问你要如何补偿,这便是你的要求了?”
溪光的兴致冲冲猛然就被他的这话给打断了,“自然不是!”她有些不高兴,觉得自己险些着了他的道儿。哼,用这个就想来打发她?想都不许想!溪光别开眼扭头,哼哼了两声。
“哦。”裴溯仍是不疾不徐,点了点头,表示尊重溪光的决定。“既是如此,那就不洗了。”
“……为什么!”溪光要炸毛,不被他待到这处倒也不会这样一刻都忍不住去的难受。此刻不让她洗洗干净,只怕她会要时时刻刻备受煎熬了。
裴溯笑,黯如深渊的的眼眸中好似荡起了涟漪,透着闪闪的波光。“我岂是能被人随意驱使的?”
溪光被他这话堵得哑口无言,深深觉得此人……狡诈非常!不过即便是溪光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又如何,她实在是个忍不了性子。僵持了片刻就坚持不下去了,哭丧着声音喊道:“是!是!是!我就这要求!”
“裴溯你快点儿!”
溪光脾气很大的嚷嚷,又娇又横,仿佛此刻让裴溯给她洗干净是让人占了天大的便宜了。所以,裴溯稍微一磨蹭,她就极其不乐意了。
裴溯是褪了外衫再次回来的,一面进来一面将袖子也捋了上去。世人眼中的裴六郎是“风月无双”,是不可高攀的清傲公子,谁能想到他私下竟还会有这样不顾仪容的一面。
平素裴溯自己沐浴身边都有人伺候,要他亲自动手给一块玉枕清洗……嗯,头一回。想了想,裴溯舀水一点点淋在玉枕身上冲刷。
可这涓涓的细流让溪光很不痛快,对裴溯这种生手更是非常瞧不上,“不要不要!你直接把我放在浴池里头浸几回再捞出来!”
这回真是轮到裴溯失语了,隔了会他皱着眉疑声道:“确定无妨?”
“快点来!不要磨磨唧唧!”溪光胆子特别肥,将心中对裴溯的不满全都转成了话给吐了出来。之前还跟病猫儿一样可怜兮兮的呜咽,这会子却张牙舞爪了起来。
裴溯倒是有些喜欢她如此的,一副生机勃勃充满了朝气的样子,跟小时候遇见她时一般无二,因而并没有半点动怒的迹象。他也应映着她的话,双手拿起“玉枕”准备浸入水中。
谁料还未等浸入到水中,溪光先是叫唤了起来:“啊——!”
裴溯心下一紧,忙将“玉枕”收了回来,不再凌空于水面。“怕了?”
溪光才不是因为害怕水而出声,她如今的宿体是一块玉枕,就是沉水底也没丁点事儿。她惊叫是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水面上的倒影,“丑死了!”
先前裴溯将“玉枕”送给了玉匠修复,可这玉器修复并不能做到和原物一样,而是要在断裂处用纹案雕刻或是镶嵌工艺来掩饰。那位给“玉枕”做修补的工匠则选了镶嵌技艺,因此之前在断裂的地方嵌了象牙骨做梨花纹案。
拿回来时,裴溯仔细看过,非但没觉得不好看,甚至认为还有些说不出的玲珑可爱。再又想到“玉枕”里传出的那道脆生生娇糯糯的声,他倒是觉得十分……相衬。
何况,就算是不好看,也总不至于到“丑死了”这三个字的地步。
裴溯的审美,第一次受到了颠覆性的质疑。他不禁轻轻皱起了眉头,难道精怪的审美……和人是不同的?
“啊啊啊啊——!”溪光真是半点都看不下去,气得咬牙,“为什么要给我戴一朵小白花!我接受不了!”
裴溯可没想到她反应会这样大,又觉得实在有些好笑,一只枕头也这般在意美丑?“哈哈哈……”
溪光好气,把她变丑了的人居然还在幸灾乐祸!实在是过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再叫人给你改如何?”裴溯用手抵着唇咳嗽了两声,嘴角的笑意却是收敛不住。对这“玉枕”,他实在是难得的好耐性,十分的平易近人。
为显诚意,裴溯又添了一句:“你喜欢什么样的就改什么样。”
真是极尽纵容了。
“哼!”溪光不屑,甚至扭头。
照理她的身子这会不该动的,可也不知为何,她出完声后整个就都向水池滑了下去。“砰——!”池中溅起了半人高的水花。
裴溯一愣,立即伸手去捞,可也只指尖刚刚擦到“玉枕”,并未能将之抓住。
“玉枕”沉入了浴池底部。
如此想着,书桌上的那只“玉枕”便开始行动了。在旁人看来,就是这只玉枕前后晃了几晃,一副要开“滚”的架势。
这书房原本极其安静,这会子却因为溪光稍微闹出些响动。书桌上的砚台里,化开了的墨被震动得荡出了一圈圈的涟漪,而那只架在上头的紫毫笔也滚到了桌面上。
要想做到如此,溪光也是费了好大一番气力。想到日后要呆在玉枕里,就是拼了命她也要回宁三的体内去,眼见着她一番思量即将得逞时——忽然有人按住了她的“头顶”。
“噗——”
那人轻轻一笑,“怎么,还想寻死了不成?”
溪光被那只手按得动弹不得,加之听出了这正是裴溯的声音,心中齐涌出无数邪火,气得牙齿都咯咯作响了。受视线所限她是不能转身看到身后情况的,所以刚才根本没发现她背后有人,偏这人还是裴溯。
要早知道裴溯在,溪光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行事。这下又被他抓了个现行,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她真是和这裴溯反冲,要不然怎么总是会撞上他?
说来也真是巧合,裴溯今日得空就在书房看策论,没成想忽然听见了近旁有动静,一抬头便看见了那只玉枕。他真是难得的好兴致,嘴角带了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凝视这着玉枕。不过片刻,索性将手中握着的那一卷书册给搁了下来。
裴溯双手将玉枕搬到了自己正前面的桌案上放置着,顺便还转了个方向,好叫溪光能正脸对着他。
“……”溪光真是郁卒,她真是半点都不想见这人,恨不能离开他远远的。可显然这会子她是全然在裴溯掌控之中了,根本是身不由己。
“你可知道刚才掉下去的后果是什么?”裴溯问。
溪光根本不想跟这人说话,偷偷翻了个白眼,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跟上回一样重回宁三小姐的身体呗!若是她刚才手脚快些,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回去了,才不要对着他了呢!
屋子中当中静悄悄的,裴溯的声音落下后并没有旁的声音响起,显然是这“枕头”不想同她说话。而他也丝毫不恼,抚在玉枕的一角,轻喟着继续道:“到时候,这世上可再没哪个工匠能将一只摔得七零八落的玉枕修补成原样。”
溪光本来打算彻底无视他的,可听了此话顿时察觉了些许异样,憋了一会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你……怎么我了?”她的声音又软又轻,还透了两分谨慎试探。
“那日裴棕去祠堂将你摔坏的那处,我已叫玉匠帮你修补好了。”裴溯回道。
溪光闻言心中不免起了无数难言的滋味,想着昨日正是她跟裴溯提的“修补”这事,没想到他还真是这么去做了。想到这,溪光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她又仔细将自己这几次来回转换宿主的经历回想了一遍。
果然……都是和这“玉枕”的撞击有关。这样说来,她这次忽然再次回到玉枕,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因为工匠修补时有敲击的行为。
溪光越想越是惊悚,若是这一切都没有错,那就证明……这回真真是她自己作死了!若不是有昨儿她自作聪明编造的那一段话,如何会让裴溯起了替“玉枕”修补的心思?
“……”溪光深吸了两口气,以期平复心情。可她心里头早已经满是熊熊怒火了,哪里还是能轻易平复下来的。
而此刻裴溯的手还搁在溪光的“头顶”上,她就更是气不顺了。倒有句话叫“愤怒使人失去理智”,此刻用来形容溪光真是再确切不过了。就在现在,她居然凶恶的反呛了裴溯:“谁稀罕你修!”
裴溯本在抚着玉枕的手指一顿,停止了动作。
这么一来倒好像此间的空气也跟着凝结了起来。
不知为何,溪光莫名有些后怕,心虚的瑟缩了一下。这压抑的气氛,一下子让她有些错愕。溪光咬着牙不言语,要是她聪明些肯定知道这会子无论如何都不该得罪了裴溯。可她也真是气昏了头,想到前一刻还是娇娇的贵小姐吃着未婚夫婿送来的糕点,后一刻就因为了裴溯的擅自做主又回了玉枕当中实在难受。
“你要是不喜欢,怎的不同我讲?”裴溯的声音里竟然叫人听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快,他说着的这话里头也好像充满了耐性,语气语调更温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