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拉对着两只手轮换着呵了会儿热气,总算感觉没那么冷了,才又拿着一根干枯的树枝,边走边朝四周的草丛里拨动着。
打草惊蛇嘛。
森林里的路很不好走,眼前不总是土地和草丛,还不时的有树木巨大的根系裸露在外,把前面的路完全挡住了,因此苏拉不得不从旁边绕行。每次碰到这种情况,她都要停下来,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在树干上画一个箭头做标记,以防自己返程时迷失方向。
走了大约两三个小时,苏拉一回头,在影影绰绰的绿色里,还能看见自己暂住的地方那破败的灰色石壁,像一把被折断了的剑,剑身上满是缺口,深深地插入土地。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自己这一上午走出的直线距离恐怕还没有超过一千米,而且连一颗野果都没有捡到,不免更加沮丧了。
这其实也不怪她,冬天的森林里原本果子就少,因此这一路都光秃秃的,除了草就是树和石头,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脚下磕磕绊绊了好几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紧张一下,偶尔有野兽的吼叫从远处破风分云而来,她就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匕首,不停地变换着方向朝四周转动着眼神,一直到声音都平息,她才放松下来,发现整条胳膊都变得麻木了。
走着走着,苏拉突然感觉脚下一滑,接着整个人就失去了重心,重重往前栽了下去。
这一跤摔得非常结实,她躺在地上,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发黑,耳边也有一阵阵的嗡鸣,缓了半天,她才感觉从屁股到腰背、肩膀,还有手掌,都在向大脑发射着疼痛的讯号。
她把手举到眼前看了看,发现左手手掌蹭破了一块皮,上面还沾着黑乎乎的泥土,把鲜嫩的血肉更衬得可怜兮兮。
大地积蓄多时的凉气正透过她的斗篷,她的衣服,朝身体里渗入,苏拉知道自己要赶紧起来,不然很快就会被冻得四肢僵硬,万一这个时候突然有野兽钻出来,那自己就是躺平还冒着热气的小点心了。
苏拉扁着嘴,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弯下腰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泥土,一个不小心又碰到了手上的伤口,眨了眨眼睛,竟然毫无预兆地就掉下一串泪珠来。
太委屈了……她抽抽搭搭地想,她根本不想穿越啊,她在地球家庭美满生活幸福,有钱也有闲,长到二十多岁都没什么想要弥补的遗憾,干嘛要让她穿越啊?这么珍贵的机会,就不能留给真正需要的人吗?
而且穿过来以后什么都没有……每天吃不饱穿不暖没有人说话,还要担心会不会马上就gg,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真的太惨了…怎么会这么惨啊?
苏拉越想越伤心,一时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又不敢哭得太大声,怕引来野兽,只好用受伤的那只手手背抵住口鼻,另一只手捡起丢在旁边用来打草惊蛇的树枝,继续抽抽搭搭地往前走了。
恺撒:这里是防盗章,我来陪你稍坐一会儿,一起等待时间过去。海因里希·克拉伦斯翻身从犀角兽的背上一跃而下,一双风格冷硬简洁的黑色军靴触地的同时,身上的黑色斗篷也在身后划出了一道凛冽的弧度,正好惊扰了落在地上觅食的几只灰雀,它们展开翅膀,摇晃着脑袋,扑棱棱飞走了。
管家查尔斯从门里走出来。他今年刚满六十岁,在凡尔纳大陆人均寿命超过两百岁的今天,他才正要进入生命里漫长的盛年时期。查尔斯带着白手套,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一头金发在脑后扎成马尾,用一条白色的发带绑住,看上去十分精明干练。
他抬头看了看天边快要落下去的太阳,晚霞的余辉正散漫地向四周铺开,把远方大片的雪地都染上淡淡的红。那是公爵府邸门前的草坪,在春夏秋三季,会有各种珍贵而美丽的花次第盛开,其中的许多便是王宫里也没有的,因此,每到鲜花盛开的时候,公爵府上收到的拜帖就像雪片似的,上面无一例外地都是用各种优雅端庄的字体,或简明或繁复地阐述着同一个意思:我家的夫人、小姐想来赏花喝茶。
只是他们公爵大人几乎没有答应过,每次都是以府上无人招待为理由拒绝了。查尔斯想,倒也不是真的没人招待,而是没有合适的人。老克拉伦斯公爵夫妇去世多年,海因里希殿下一年里又总是不在家,只剩他一个管家,拿什么去招待那些夫人、小姐?而且那些夫人、小姐当中,有不少是冲着殿下本人来的,殿下不在,就是再好的花,她们也没心思欣赏。
不过今年应该不会收到那么多拜帖了,毕竟殿下终于结束了四十年的单身生涯,在两个月前结婚了……
想到这里,查尔斯又头痛起来,结婚,结婚也是个大问题……
在他驻足沉思的这一点时间里,海因里希已经踏过了白茫茫的庭院,从一条清扫干净的石子路转弯处大步走来,查尔斯连忙迎了上去。
“日安,大人。”
“日安,查尔斯。”海因里希说,他的声音低醇优雅,不论何时都似乎不急不缓,曾被凡尔纳大陆上著名的吟游诗人格里奥形容为“如同月光吻上海浪,又像春风穿过溪谷”。
“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查尔斯点了点头,“确实有一件大事。”
海因里希走进了门廊,边说边伸手去解开领口的扣子,把落满了雪的斗篷脱下来。
“您的妻子不见了。”
海因里希的动作顿住了,过了半秒钟,才转过头看着查尔斯,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些玩笑的迹象。
“你说什么?”看他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海因里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