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老板很快进来,连连抱歉,“今晚之事,实在抱歉,鄙店为三位另准备了房间,一切费用都由鄙店承担,请三位随我来。”
虽然心有余悸,但大半夜的,也没个地方好换,苏青只好接受了店主人的好意。这次的院子就更漂亮,也更大了,而且地势处于整个客栈中心,就算再有火,也是第一个被救援。
当然,苏青对这个并不期待。
苏青和秦烟依然同住一间院子,与周良在门口告别,就关上门。
等外头脚步声走远,两人对视一眼,苏青先开了口,“今晚这事,有蹊跷。”
两人进了屋,掩上房门,苏青一一数道:“今晚出了事的,有田奇、林子期、秦鸾、周良和你我共六人,五处院落。但起火之处,我刚才跟伙计打听过,只有四处。纵观来看,唯一不曾起火,却出了事的,只有田奇最有可能。而他的死法,也与众不同,他是中毒而死。”
秦烟掩上门,“的确,田奇的尸体,衣服整洁、完好无损,不像是从火场抬出来的。”
苏青继续道:“照着这个思路,多半是田奇心生嫉恨,才放火杀人。而他蓄意谋杀的这些人里,你我、周良、林子期都是跟他结过怨的,秦鸾是一时得了周良的帮助,才被殃及池鱼。这些都可以理解。之后他在大仇得报,心知案情太大,无法逃脱律法制裁,才服毒自尽。”
秦烟解下外衫,“你这个猜测,听起来还蛮有可能。”
苏青道:“这条思路,基本都是我之前的猜测,除了田奇的自尽。但就是自尽这一点,格外让人生疑。田奇这种人,真是那种达到目的,就袖手罢休的人?他会心甘情愿引颈就戮?”
秦烟想了想,摇头道:“我跟田奇只打过一次交道,他会怎么想,我还真猜不出来。一般来说,这种小人贪生怕死,苟且偷生才是常理。但是大仇得报之后,心灰意冷去死,也未必没有可能。”
苏青也点头,“仅凭这一点,确实无法断言。接下来是让我生疑的第二个点——周良的逃生。”
秦烟一怔,认真听来。
苏青解释道:“你我能从火场逃生,已经带有很大的偶然性了,但周良比咱们更甚。或许是我多心了,但周良能在醒来那么迟,还在一条腿被砸断的情况下,爬到门口,且就在他放弃希望之际,正好有人砸开了门,救他逃出生天……真有这么巧,抑或真有人气运加身,这样都死不了?”
秦烟一边挂起衣服,一边沉吟道:“确实奇怪。当时我能及时醒来,已经是侥天之幸。随后与我同住的你,能临危不惧,想出种种办法,并有勇气去实行,这种可能性又要小一截。最后角房遗了一架梯子,还正好被我知道,可能性更小。这三者叠加,概率更是小到不能再小。”
苏青竟是笑了,“这么一算,咱们也挺可疑的。”
秦烟也道:“恐怕在袁通判眼里,咱们的嫌疑不下于周良。尤其我当时说话迟疑,应对不得当,只怕更会加重咱们的嫌疑。”说到这儿,秦烟有些懊恼,“我要是更机灵点,就好了。”
苏青拍拍秦烟肩膀,“你这种反应,才对头。反而是刚刚死里逃生,就一下子冷静下来,思路敏捷、应对得体,毫无半点疏漏的,才是少数者,反而引人怀疑。”
秦烟感觉好了一点,坐到床上,“好吧,希望袁通判也这么想。”
看苏青不说话,兀自出神,秦烟推了推苏青,“怎么不往下分析了,在想什么?”
苏青揉了揉太阳穴,继续道:“按照刚才的思路,如果这一切真是周良策划,心机筹谋且不算,这人能对自己下得去这么狠的手,也未免太可怕了。不是什么人,都能亲手折断自己一条腿的。而他脸上受的伤,如果一个不好留下太大的疤,面君不雅,日后殿试前三绝无可能,任京官面圣恐怕都一辈子无缘。前者的狠,还是肉体上的,后者的狠,才更见其枭狼心性。”
苏青铺开被子,摇头轻叹,“秦烟,咱们恐怕卷入了一场不得了的案子。我原以为逃离火场,就已经是万事太平了。但现在看来,从火场逃得生天,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