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有底蕴,有把握,但外人看不到,一旦中立派投效章惇,韩冈不想动手都必须动手了。
在书房中,韩冈拿起一叠誊抄工整的情报,接下去看了起来。
在政治上,势力失衡就是乱事将起的预兆。在军事上,也同样如此。
辽主兵败天门,即使有河东的胜利挽回一下脸面,但辽国国内,对大辽的未来感到悲观的比例越来越高。
因而韩冈这边得到的情报也越来越详细。
比如辽国派来的奸细。
再比如火箭。
韩冈似笑非笑的将这一份情报抽出来,放到了一边。
辽主自回国后,就下令工火监的名匠秘密研制火箭,这是辽国内部的细作送出来的消息。
火箭模式的武器,包括导弹和火箭弹,威力和射程都不是火炮能比。但以现有的技术条件,辽国要研究实用化的火箭,威力还要能够与火炮对抗,那只是往水里砸钱。
韩冈很乐意看见辽主往水里砸钱,多砸几次,辽国的家底就要空了。
而且以辽国的人才储备,也做不到多少实验。
比如火药配方,大宋这里连火炮和火枪的发射药都开始分离了,
军器监那边刚刚更新了火药配方,新配方对硫磺的需求量大幅降低。不过这种棕色、或者说栗色的,压制成棱柱形的火药颗粒,只能做火炮的发射药,做不了火枪的发射药。手雷炸药、枪支发射药,还是得用现有的火药。
而炮弹,除了圆形的铁球,以及细碎的霰弹,军器监开发出来的各色炮弹数以百计。
比如开花弹,都已经发开发到第四代,加装了新式的鹅毛管引信后,试丁一型开花弹已经可以把炮弹爆炸的时间精确到秒,同时顺利爆炸的几率也提高到了八成。已经可以正式装备军中。
更别说在军器监实验室中,还有威力更大的炸药,硫酸都已经工厂化生产,盐酸、硝酸都不为难事,硝化棉也不是造不出来,只是一时没办法量产,量产后也无法保持性状稳定。
实验室制取,到工业化制造,还有几座山头要翻。生产成本、生产安全、生产规模,这三座大山,哪一座翻不过就得宣告从头再审视整套生产流程。
到最后,工厂的生产流程,往往与实验室的制备过程大相径庭。这一变化的过程中,浸透了开发者和工人们的汗水和血液。
这一部分投入,辽国只能勉力追赶,同时还要利用细作来窃取技术。
不过,如果放在三十年前,谁能想到辽国会大笔大笔的砸钱投入到科技生产中去?
时代在变化,跟不上的,就会被淘汰。虽然已经很努力,但跟不上来就没有人情可讲。
澶渊之盟带来的一潭死水的七十年后,近来的二十年,无论事或物,又或是人,都在飞速的变化中。
所谓变迁,是物亦非,事亦非。
而最终变迁的,还是人心。
“大府,丁兆兰闹腾得太久了,下面都有些抱怨了!”
“嗯?”
“说是抓枪击案的余党,可他把城里城外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把人找到。”
“嗯……”
“包永年那厮是否还在京师都说不清,或许已经离开开封府了。即便没走,到现在都没抓到他,足可见现如今的办法不可行。”
“嗯。”
“大府,以下官这些年的经验,这抓捕人犯,不能一味的蛮干。只是大张旗鼓,即使包永年还在京师,他也不敢露头。放一放,风声小一点了,说不定就自己钻出来了。”
“想法倒是不错。不过现在大张旗鼓,不正是为之后做准备?”黄裳终于不再哼哼哈哈的敷衍了,“而且现在也不是没成果,他抓老鼠的时候,房间也顺便打扫了。你说乱,本府看丁小乙做得不错。抓住的各色人犯有上百个,上了海捕文书的都有三四十,当地治安不是又好了许多?你已经是官人了,不是过去的衙前小吏了,所以眼光要放开阔一点。按照韩相公的说法,要从全局上看待问题,这才合你现在的身份,明不明白?”
软硬兼施的打发了心怀嫉妒的下属,黄裳身心俱疲的叹了一口气。
追捕包永年的联合行动从城中延续到城外,正在外城东区展开,每天调动的各部刑警、巡警都多达数百人,开支都快赶上相同人数的军队调动时的经费了。
丁兆兰这一回手上案子的效率跟他的京师第一神捕的名头完全不搭,已经许多日子过去了,对于包永年这一要犯的追捕,依然没有结束,故而府中对丁兆兰的指责就渐渐多了起来。
但是在黄裳看来,这种联合搜查行动可以对市井顺便进行整顿,目标虽然没抓到,可搂草打兔子,抓捕到的人犯,足以抵消这一段时间的付出的资源。
丁兆兰带队去外城东才这几天功夫,连杀人的重罪犯都抓住了三个。
虽然说这些年来,对京师治安下了大力气去整治,被判了流放的人犯有上万人之多,但终究无法根除光鲜下的阴影。只要官府管不到的地方,阴影立刻就会飞速的扩张起来。
这一回的大搜捕行动,对新成立的警察系统来说,即是考验系统内各部分协作能力的实战性演习,也是一个宣扬声名,加大影响力的好机会。没抓到正主的确是一件憾事,但绝不能说是失败了。
当然,整件案件最关键的问题,还是韩冈不肯放手。既然宰相要持续下去,自是以宰相的想法为依归。有没有其他成果,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
不过当黄裳到韩冈面前汇报工作的时候,还是带了一点讽刺的味道。
“丁小乙这一回是成果斐然啊,没抓到鱼,虾倒捞到了不少。抓了一个逃窜多年的匪首,还有十几个有名目的罪囚。”
外面的人不知道,但黄裳是亲耳听见,韩冈自己说他的本意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抓不抓得到包永年只是小事,乘机锻炼一下新成立的警察队伍才是重点。
黄裳对韩冈的这个想法,不能说是反对,却也说不上有多支持。韩冈在都堂里面动动嘴,在外面操碎心的还是他这个开封知府。
尤其是一口气抓到了几百人犯,等于是说他这个知府,平时的工作没有做好,才让这么多贼人逍遥法外。
“只是大鱼跑掉了?”韩冈半开着玩笑。
黄裳的一点小怨气不是一天两天了,韩冈了解得也不是一天两天,听到这方面的抱怨,一笑也就过去了。
黄裳在历任开封知府中,两任四考的任职时间已经算得上是数一数二,再往上,也就是开国初年,以开封府尹作为储君的标志,太宗和真宗做过更长时间。
按照官场中的流行话,知县附廓,前生作恶。附廓路治,。附廓京师,恶贯满盈。原因无他,就是头上的婆婆一个比一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