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钟沉默的走了两步,最终摇了摇头,“秦琬并非庸将,父亲曾经多次称赞过他。”他轻哼了一声,“如果辽人要是以为两三门大将军炮就能轻易打破天门寨,那就太天真了。父亲说过,打仗终究还是要靠人,一两件神兵利器,用处没那么大。”
陈六左右看看,几个兄弟都把眼神投了过来,皆是稍稍放心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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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门寨外。
数千苦力正在烈日下挥汗如雨,一名名辽国士兵,提着刀枪在人群中来回巡视。
天门寨中火炮的射击始终未停,但他们都弯腰躬身在壕沟中挖掘泥土,炮弹往往从他们的头顶上飞了过去,偶尔一两枚炮弹跳动着飞进壕沟,惊起一片慌张的苦力,可他们立刻就在辽人钢刀的弹压下,恢复了麻木的平静,继续挖掘起泥土来。
两三日之间,一道道壕沟便出现在天门寨外的平原上。壕沟交相勾连,宛如半幅蛛网,将天门寨这只甲虫,牢牢网在中心。
辽军挖掘出来的壕沟采用分段施工,最后合并成型。看起来稍有弯曲,但从整体上能看得出来,却是平行于天门寨的外壕。先在远离天门寨的地方掘出一条平行沟,接着通过几段垂直的短沟向天门寨延伸,然后再横向挖掘出一道平行沟来。就着一段段的向前推进,看起来大费工夫,但进度却一点不慢。
一方面是人多势众,宋军无法出击干扰,另一方面,也是主持者在这方面的确有才干。
耶律怀庆回北面督促粮草,用了两天的时间,回来就发现他离开时才开了头的壕沟,现在离天门寨外壕只剩不到一里了。
他惊讶的道,“想不到王开诚这个高丽蛮子还有这等本事。”
王开诚出身高丽,在辽国朝堂上并不知名,知道他是高丽王族的都不多。耶律怀庆也只是知道他的身份,却从来不知他的才干。心中一抹惊叹,他祖父的夹袋中,真不知藏了多少人才。
耶律乙辛放下了望远镜,淡然道,“大辽人丁两千万,从来不会缺少人才。”
“也只有祖父能用得了他们。”耶律怀庆衷心的说道。
高丽自从被征服之后,许多原本在高丽小朝廷中出仕的官员全都改仕大辽,其中虽有不少小家子气的废物,但也有一些还算不错的人才。
这一点,就有别于日本。
日本孤悬海外,大辽兵势一时难及。因为担心其日后反叛,无法及时扑灭。故而耶律隆征服日本后,就把日本的王侯、贵胄、官吏、僧侣、地主全杀了个精光。剩下一帮愚民,即是反抗,也无法勾连起来,何况杀光了他们的地主之后,人人有地耕,倒是看着就太平了。等到迁移了一批不听话的贵胄过去之后,他们又像牛羊一样被卖到了宋国,连像样的反抗都没有。
如果让耶律怀庆来说,日本是真正亡国了,高丽还有复国的希望。
不过在他祖父的手中,高丽想要复国,那依然是只有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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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的时候,韩钟站在他的战功前。
三具辽军哨探的尸体,川字一样整齐的排成一列。他们的兵甲和随身器物,也堆在一边。
三名成了军功的辽国骑兵,一人是从马背上摔下来,扭断了脖子,还有个囫囵尸骸。
另一具则是天灵盖上中枪,额头不翼而飞,只剩下下半张脸,以及成了瓢的后半拉脑壳。
韩钟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一大早的还没吃饭,就见到如此恶心的尸体,实在让人倒足了胃口。
/最后一具用装盐的芦草袋子包着,从外面完全看不出里面裹了一具尸体,鼓鼓囊囊倒像是还装满了盐的样子。
这名辽人哨探死于炮击,而且是被六零重炮一击毙命。
韩钟三天来见过了两次同样被火炮击毙的辽骑,急速飞行的炮弹命中血肉之躯,直接就是粉身碎骨,随着炮弹在地面上拖出一条血路来。搜检他们的尸骸时,还得动用铲子来处理。据称在场的士兵全都吐了,韩钟也不打算把芦草袋子掀开第二次。
“炮兵做得不错。”韩钟对立下功劳的炮兵指挥的指挥使点点头,“与探照灯配合得很好,把北虏的夜袭给防住了,要保持下去,北虏大军将至,万万不可懈怠。”他再瞥了眼三具尸体,皱了皱眉,“早点收拾了,免得留下什么病。”
韩钟说完,便转身离开,倒把营中的一众军官给丢下了。
几名亲随面面相觑,陈六使了个眼色,让其他人先跟上,回头拍了拍炮兵指挥使的肩膀,笑道,“二郎已经把你们的功劳都记下了,等着赏吧,回头可要请客。”
又把随军医官拉过来,冲着那三具尸体努努嘴,“还要麻烦李官人,这堆物件什么该留,什么该烧,”他指了指搬运尸体的一众民夫,“好好教一教这些个蠢东西,免得留了不能留的物件,闹出病来。”
转过来对民夫道,“你们听李官人的吩咐,早点都收拾了,该留的证据留下来,剩下的就全部烧掉。把事做好,回头各自有赏。”
最后,他对所有军官道,“各位官人还请先回去,该休息的休息,该安排的安排,说不准辽狗什么时候就到了。能不能飞黄腾达,封妻荫子,就看各位的准备了。”
人人皆知,陈六是宰相家派来辅佐韩钟的能人,几日下来,也见识到了他本人的精明厉害。营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陈六都帮着韩钟拾遗补缺,比坐在铁路分局小楼里的同提举,还像是韩钟的副手。
陈六这么一说,军官们自无二话,纷纷告辞。
费了一番口舌,代韩钟安排好了手尾,陈六脚步匆匆,追上了韩钟一行。
穿过同伴,来到韩钟身边,陈六笑着道,“恭喜二郎,又得了三个功劳。”
“算了吧。”韩钟没什么欣喜的反应,淡漠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