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寀也没多耽搁,与韩钟又聊了几句,就匆匆上车离开。
辽人入寇在即,他正想赶着把差事办完,赶紧回李承之身边去,要是东奔西走的时候耽搁了一点时间,正撞上了入寇的辽人,那可就冤死了。
不过在上车前,还是又劝了韩钟几句,还拿沧州的登岸劫掠的‘海寇’做例子,让他不要逞强,一旦事急,要么就赶去北面的天门寨,要么就尽快入保州躲避风险。
“家兄担心你,李大参也担心你,难道保州州将、通判就不担心?不要怕别人说,孙府、鲍判,肯定会帮你补救的。”
难道韩钟避入,保州的州将还会吝啬补开一张调人调兵的公文,反则斥责韩钟弃职避入城中的行为?
“放心,放心。”韩钟打个哈哈把人给送走了。
回过身来,韩钟的双眼中尽是跃跃欲试。
王寀当真好笑,竟然拿海寇来吓唬他。
沧州的海寇,韩钟完全不放在心上。这年月,海寇就跟山贼一样,都是所谓的毛贼,一个县尉带着十几个弓手,就能轻易剿灭。
南方过去出过几起海寇的案子,不过立刻就给连人带赃的破获了。真敢骚扰海防,那位章相公能把人切成鱼脍给生吞了。也不看看海上是谁家的天下,在海上即使抢了东西,想靠岸想销赃,港口在哪里,渠道在哪里?全都被福建人盯着。在世人眼中,虽然比不上雍秦商会的声势,但福建商会也差不了多少了。就是有海盗,也是福建商会的狗。
现在换成了辽国做后台,甚至有可能是辽国的正军,一时间的确是挡不住,但那边尽是滩涂,码头也只能容纳小船,一次也只能十几人、几十人登岸,再精锐又能做什么?对沧州都只是皮毛之伤,对河北,对天下,根本影响不了大局。
真正能影响大局的,还是正在南下的辽军主力。
可王厚就在定州,亲率河北主力,高墙厚垒,金城汤池,一点都不怵辽人。
保州下面的城寨,韩钟都看过,在他看来,都有足够的把握守得出。
定州路这一片,表面上看是坦途旷野,越过了边境上的陂塘防线,大辽铁骑就能横冲直撞了。但实际上,这是一片纵深三百里的防线。一旦辽军南下,定州路的防御体系,能像海绵一样将他们的攻势给逐步吸收,最后将他们牢牢困锁在这里,等待大军齐集,将之包围歼灭。
韩钟手底下还有两个指挥的铁道兵,武器甲胄都不缺,也不缺少战马。铁道兵虽然不是神机营那样的精锐,甚至在京师那边,被许多人视为修桥铺路的工兵。但实际上,几经十万的铁道兵,虽然大部分更擅长修桥铺路,可其中还是有一部分是经过精心训练,其中精锐的,甚至比神机营都不差。
韩钟手底下的兵马,就正是这一部分精锐。如果辽人是大举南下,还是能够有所作为。
寻常时候,头顶上的姑姑太多,韩钟想做些什么,有的会给点面子,有的根本就不理会。难道韩钟还能告到韩冈那里?即使告了,韩冈又有什么脸来为儿子出气?
但现在十几万大军从北向南压过来,可就是韩钟期待已久的好时候到了。他的父亲正是在边鄙之地的征战中一鸣惊人,飞快的走到了宰衡天下的位置上。韩钟不敢说胜过自己的父亲,但他也期待着能够建功立业,不用再躲在父亲的阴影之下。
。
“交待?”韩钟笑了,“天门寨的秦琬也是要我避过去。”
“秦琬。”王寀勃然变色,“他怎么那么糊涂!天门寨正当门户,还让你去!”
“天门寨可比这里安全。”
王寀回头看看,除了稍远处的保州,四方不见高墙。
韩钟所在的保州车站,是这一地区的中转中心,也是物资的集散地。连绵的仓库,并没有太多防御力。保州城本身,也比不上专业的军寨更易守卫。一边是肥肉,一边是骨头,契丹人是狼,没有哪头狼会有肉吃却去啃硬骨头。
“因为天门寨在北面?”王寀多想了一下,也明白了。
一旦辽军入寇,韩钟进入保州城都可算是离职弃守。只有向北,到后方看来最危险的地方,才能让韩钟免除车站为辽人所占后的责难。
“所以这份调令用不上了?”王寀见韩钟点头,又问。
“侄儿可没打算去天门寨。”韩钟道。
李承之也好、王寀也好,甚至包括秦琬,更多的还是怕自己出了事,不好向韩冈交代,没一个当真为自己担心的,韩钟自己心里都烦。
他微微扬起半边眉毛,半开玩笑的说着,“侄儿这是跑不了。要是侄儿现在敢跑了,家慈能把侄儿押到家庙里面给除了名。”
“罢了,罢了。既然不想走,那就好好安排一下,战场上风险大,可不要大意了。”
王寀看了韩钟一阵,没有再多劝。
两人叔叔侄儿的叫着,其实关系也没那么亲。王厚与韩冈情同手足,王祥做了韩家的女婿,他们与韩家的关系是亲近的。但王寀幼时失怙,在乡里读书长大,成年之前与韩家兄弟还真没有太多来往。
不过不再多劝,却是从韩钟的态度中,看透了韩冈肯定有安排。人家有亲爹保着,自己就没必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了。
“十三叔放心,侄儿明白。”韩钟谢了王寀,又道,“十三叔远来辛苦了,之二这就叫人去准备,好生歇息一下。”
“不用了,”王寀道,“还有另一桩差事要办,帮我备辆车就行。”
“进城?”
王寀摇头,“去东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