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慢慢的:“皇帝喜欢的,太子不一定喜欢?”
李丹点头,“是这么说的。应该是说齐王。可能就是帮齐王说的。只是……”他看着同伴,语气不那么肯定,“似乎是太直白了。”
“那是因为你背后是大宋!是朝廷!是韩相公!你可是韩相公的亲近乡人,鞑子怎么讨好都不过分。”张姓男子语气激昂,却隐隐约约透着几分讽刺的味道。
李丹没有去注意那讽刺,没有这份背。景,怎么光明正大的在辽国国中行走?
“难道齐王当真要……”他看了一眼外面,说了一堆细作的话,到这时候,却小心了起来,“跟太子争皇位……”
“他做得了太子?”
听到反问,李丹摇头,齐王耶律怀庆做不了太子。
如果耶律怀庆跟他的父亲争位,名不正言不顺,即使控制了宫分军和神火军,对上他的父亲耶律隆,正牌子的太子,很难说维持住军心不动摇。
何况那位太子殿下,当年可是攻灭高丽、日本的主帅,近来所谓的乾兴中兴,正是依靠了高丽和日本的资源,才得以实现。要是没高丽的人口,日本的金银,什么事做得?
身为次子的耶律隆,也是凭了这份功绩,才将皇储之位,从他的兄长,同时也是耶律乙辛嫡长子的手中夺了过来。
现如今耶律隆坐镇上京临潢府多年,手底下有数万精锐,碾压草原各部无数。一旦举兵南向,耶律怀庆想做到两败俱伤都有难度,很可能就是一面倒的结果。
要是老老实实等耶律隆回来接位,几乎可以肯定,耶律怀庆做不了新的太子。
就像混同郡王说的,皇帝喜欢的,却不一定是太子喜欢的。耶律隆身为太子,却不得不远居北方苦寒之地,而自己的儿子怀庆,却能跟在老父身边备受宠遇。纵是亲如父子,也难免平生嫌隙。
而且太子和齐王之间的心结,李丹也好,大辽朝臣也好,多多少少都听到一些传言。
如果是耶律隆登基,耶律怀庆绝不会有现在的尊荣——他的兄弟十好几个,各个都跟着耶律隆,就他一人被耶律乙辛留在身边——说不定就会被幽禁,过几年就报个病亡,登临大宝的事就不用想了。
齐王想要在与他父亲的斗争中获胜,至少要自保,就必须要得到大宋这边的支援,才能够有那么一点希望。
“下面该怎么做?”
自觉确认了齐王,李丹请教道。
“自然是得报给朝廷了。”
“都是我们这些行商的出头打探消息,吃禄米的倒是缩头乌龟样,几年也不见有个动静。”
“能坐着吃皇粮,谁还奔走东西?”张姓男子冷笑了两声,却又道,“不过也别小瞧枢密院北方房的人,他们可不是聋子、瞎子。”
李丹点点头,张姓男子看了看外面,“希望还来得及。”
“肯定来得及。”李丹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张姓男子笑了一下,突然推开门,就闪了出去,车门随即又关了起来。
寒风夹着风雪,来去倏忽,当李丹从车窗再看出去时,那一人已经消失在了漫天的白雪之中。
。
“又下雪了。”
出了门,走在李丹身边的郡王世子就抬起了头。
李丹也微微扬起头,铅灰色的天空,正絮絮的飘落着细小的雪片,刚刚开始下,可以看见瓦片上只有少少的一点白迹。
只听得世子一声叹,“二月时节下雪,不知会不会误了农时。”
李丹摇头:“三月下雪才要担心,二月初倒是不妨事。若是草原也降瑞雪,更是能助牧草返青。”
“也要这场雪能下到草原上去。”郡王世子身姿挺拔,举止不俗,没有丝毫骄气,冲李丹拱手,“家中一点俗事,就拜托李先生了。”
“敢不从命。”李丹深深一揖。起身又抬手,挡住了作势欲再相送的世子。
区区一家商号的客卿,能让郡王家的世子送到院中,已经是超乎应尽的礼数了,看在黄澄澄的铜钱份上绝不至于如此,主要还是李丹自身的背。景,“世子,还请留步。”
“先生请慢行。”
世子谦恭有礼,招来了两名仆人,打着伞,殷勤的将李丹送出混同郡王府的大门。
出门上车,回头望了一眼刚刚离开的王府大门,李丹便闭起了眼睛。
“别睡啊,说说吧。”
一个声音在他面前响起,一位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马车中,正坐在李丹的对面。
李丹睁开眼,没好气的看着面前这位神出鬼没的同伴。
这辆马车刚刚从混同郡王府车马院出来,从前到后都没少过人,但李丹连问他怎么钻进中的想法也没有,类似的情况,已经出现太多次了。
“张兄,这么快就回来了?”
“平常会更快。”张姓中年笑眯眯的,“路上开始设卡了,那帮鞑子,好几辆车连车轮都给拆了。”
“哦?……什么!”
李丹才反应过来,刚刚驶出街口的马车,就猛地停了下来。
车门被人在外面敲了一敲,然后就哐的一声,被粗鲁的拉了开来。
一个契丹军汉站在车门前,横眉竖眼,长相亦是狰狞,一对眼珠子在李丹和他同伴身上扫来扫去。
在他的身后,更有两人住着枪,警惕的望着车厢里面。
“出了什么事?”
李丹努力挺起腰背,状似威严的问着。
可对面的同伴却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一副事不关己,一旁看戏的惫懒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