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仅仅是不难而已,可不是说肯定能中。天下才子成千上万,你大意一点,可就要被人挤下榜去。”韩冈不放心的叮嘱儿子。
“大人放心,儿子必不堕大人之名。”
韩冈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突地神色一动,看向屋外。
一人通报后匆匆而入,先看了韩钲一眼,然后语气急促的对韩冈说道:“太后突发恶疾,王留后请相公速速入宫。”
韩钲脸色丕变,韩冈则不动声色,甚至都没起身。
“大人?”韩钲不解的问韩冈。出了这么大的事,韩冈怎么都不动弹。
“你先回房休息去吧。明天就要成亲了,要养足精神,不要晚睡。”韩冈吩咐道。
“儿子知道了。”
韩钲起身,向韩冈行礼,心中的失落,却不免流露于外。
韩冈瞟了儿子一眼,想了一想,改口道:“在旁边站着听,不许多问。”
韩钲精神一振,连忙点头应道:“儿子知道。”
随即就站到了韩冈的身后。
“去准备车马。”
“去苏平章、章相公、张枢密府上探问。”
“去后面转告你们主母,不必担心。”
“告诉报信人,让他稍待。”
韩冈稳如泰山,招来一应亲从,一连串的吩咐下去。与此同时,外面的急报也接二连三的传进他的书房中。
“相公,晨晖门开,有十余人骑马出宫,各自分头离开。”
“相公,甲五急报,太后暴病昏迷。”
“相公,政事堂遣人来报,禁中有异声,会通门有人出外,似有大变。”
“相公,辛十三来报,宫中有变。”
“相公,衣服来了。”
“就在后面换。”
韩冈转去书房里面更衣,又见有人来报。
“相公,车马已经准备好了。”
隔着一重帘,韩冈道,“让他们等着。”
“相公,太医局遣人来报,太后宫中遣人招值守御医入内。”
韩冈换好了一身公服,踱出里面,在书桌前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册子,翻了一下,“今天是安素之和雷简。”他抬头对已经紧张得冒出汗来的儿子笑了一下,“安素之用针是一绝。”
韩钲紧绷着脸,点了点头,却记着韩冈的吩咐,不敢开口说话。
“相公,石信来报,宫中情况不对,请相公小心。”
石信这个名字韩钲很熟悉,出身就是韩府,是韩冈手底下出去的诸多武官之一。他现在在京中领兵,但韩钲却不知具体的位置。
他看着自家的父亲,却见韩冈已经抽出了一副舆图,韩钲只一瞥,就看出来那是京城的地图。
韩冈站在地图前审视,又有一人奔走而来,“相公,天波门开,有两骑出宫,往芳林苑方向去了。”
韩钲听着心头就是一惊,‘这是哪一家?’
芳林苑在治平元年之前,是一座皇家苑囿,但如今却只剩下地名。在治平年间,改成了广亲北宅和睦亲北宅,是太祖、太宗、秦王所传诸宗室所居之所。
刺探宫闱四个字,放在朝臣身上就已经是大过,放在宗室身上,那就是居心叵测了。
但韩钲在韩冈的侧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连话也没说,只轻蔑的哼了一下,仿佛知道究竟是何人。
“相公,章相公遣人通报,宫中急报太后恶中,两更四刻将行。”
“回去告诉章子厚,我知道了,御道前会合。”
“相公,苏平章说知道了,宫中的人也到了,他将即刻入宫。”
“请转告平章,韩冈这边知道。”
“相公,御药院童管勾遣人走报,太后突然昏迷,福宁宫中似有异动,请相公早作准备。”
“嗯。知道了。”
放在书房一角的座钟稳定的走着,分针划过了半个钟面,两刻钟的时间里,韩冈的书房中人来人往,所有的消息汇总在书房的主人手中,又转化成各种命令,传递了出去。
“好了,为父要入宫了。”韩冈看了一眼座钟,对韩钲道,“感觉如何?”
“大人。”
韩钲的嗓子仿佛被抽取了所有的水分,干哑低喑。在见识到了韩冈处置太后暴疾一事的一幕幕,他没有与闻要事的兴奋,而是紧张。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韩家这泼天的富贵,根基到底有多么脆弱。宛如小舟航行在飓风隐现的汪洋之上,眼下只有暂时的平静,随时有倾覆的风险。
韩冈拍了拍韩钲的肩膀,示意儿子放松一点,“不用担心。太后不会有大碍,明日应该还来得及回来主持大哥你的婚事。”
得到韩冈的提醒,韩钲这才想起来,他明天就要成亲了。
这事情如此不巧,太后竟然就在这时候突发恶疾。
韩冈轻推了儿子一把,“等大哥你考中进士后,这些事你也要操心了。现在,还是先回去吧。”
韩钲唇角动了几下,心中的翻覆化作了一句,“大人一路小心。”
“放心。”韩冈笑了笑。
韩钲离开了韩冈的书房,返回自己厢房道路上,还关注着府中的动静。
大约半刻钟之后,韩钲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前院也有了动静,云板响了三声,大门敞开,车马出行。
这个家的男主人,终于动身前往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