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宗泽的说法,办一份日报,一年下来,净赚能有一两百贯了,难怪京城的小报层出不穷。
韩冈又拿起这份报纸来看。字印的密密麻麻,新闻、广告、小说连载,总计两三万字之多。就算其中大半是摘抄,也有几千字是自己写出来的。也难怪这么多报纸,能存活下来的不多。
道德经才五千言,是老子毕生学识的总结。而现在一天几千字的印刷品,放在过去,能让人写一辈子。文字的价值,随着教育的普及,真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当然,这是好事。
新京新闻是发行点位于新城的小报,其背后理当没有太大的靠山。但新京新闻既然敢于公开报道此事,所谓没有靠山的判断可以丢一边了。
多半是哪一家的暗子,先留下一闲笔,到了关键时候,可就是草蛇灰线的伏笔了。
将赵煦放在风尖浪口上,硬是要把他丢进脏水泡上一泡。背后是什么人,从谁最能得利,就能想明白。
“是三大王,还是濮王家的那一堆?”韩冈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相公,要不要去查一查?”宗泽提议道。
“查得出来吗?”韩冈摇摇头,“这就跟屋子里的蟑螂一样,看到一个,后面能藏一百个。能都抓出来吗?”
“蟑螂?”宗泽不解。
“啊,赃郎。”韩冈立刻更正。
蟑螂的古今之音太相近,蟑螂二字其实就是赃郎变化而来,他一不注意就发错了音。
“哦。”宗泽没大注意,只是当成了韩冈咬字不清,“那相公的意思,就是不查了?”
“抓人吧。”韩冈道,“所有相关人等,交付开封府法办。”
掘后台的事就算了,但既然敢把宫闱秘事都登在报纸上,自当依法行事。
该罚的罚,该流的流,没有二话可讲的。
“是。”宗泽行了一礼,便欲离开,韩冈却又叫住了他,“汝霖,顺便把白泽叫进来。”
白泽进来了,他是韩冈的家丁,被安排在中书做堂后官,平时代韩冈传个话找个人。
“白泽,你去西府,跟章枢密说一声,今天晚上,我请客。”
。
赵煦的运气也算好,早早就出了事,否则再持续一段时间,身体真要垮了。
现在最多休息一个月,差不多就能恢复正常了。
“希望天子能接受这一次的教训,日后不要再糊涂了。”韩冈将文件折了一下,递回给宗泽,“至和、嘉和那十年,仁宗皇帝时不时的便缠绵病榻,全都是年轻时留下的病根。”
宗泽跟在韩冈身边时间长了,也经常听到韩冈评价历代天子,只是他地位还不到,不可能拥有宰相才有的洒脱,只能讷讷的道:“天子的确是要好生调养。”
不论宗泽有多出色,他心中积累下来的沉淀太深厚了。许多事,他是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去踏破。
宗泽拿着文件出去了。
目送宗泽,韩冈觉得这件事暂时可以放一放了。
犯事的人业已开始了万里之行,名义上的受害人则躺在床上休养生息。
皇城司的人在看管着剩下的三位曾经承受恩泽的宫女。等到她们被确定是否怀孕了之后,再作处置。
朝堂上也达成了共识,一切恢复如初。
韩冈伸了个懒腰,这件少年初识风月闹出的一场风波,也该风平浪静下来了。
“相公。”刚刚出去了的宗泽,这时候突然又进来,手上一份文件,“这是今天的简报。”
韩冈收起伸展开的双臂,接过来,“有什么消息?”
除了赛马和蹴鞠两家快报之外,京师还有许多小报。只要还没有威胁到两家的地位,都会被放过一马。甚至在其中,有许多家小报社,都有两大报社的股份在。
包括韩冈在内,都把新闻报纸当成是自己了解民间舆论的窗口,但那么多份报纸良莠不齐,而且内容也不可能全然是的,所以就有了简报。
除去两份快报需要亲自浏览一遍之外,两大报社的内参,皇城司的日报,还有多份报纸的简报,都是节选,通过不同角度的报告,让韩冈得以了解京师内外的一切重要新闻。每天午后,通过五房检正,放到每一位宰辅的案头上。
“是天子的。”宗泽手指着简报。
宗泽递过来的简报,翻开的那一页,韩冈只一瞥,‘官家’,‘太皇太后’,两个词就映入眼帘。
下面还附了一份原版的报纸,打开看正面第一版,刊名新京新闻,下面的头条又是如此。
“什么时候,京城的报纸变得这么大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