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师出发,向四方而去的道路,更是越发的畅通起来。韩正彦清早从京师出发,当天落日前就过了河,第二天还不到中午便抵达相州州城。这不是拿着金牌的急脚递,而是拖家带口近百人的大队人马。这事要放在十年前,谁敢相信?谁会相信?
这是韩冈带来的变化,亘古以来不曾听闻,如此功业,又得太后信赖,年纪更是让人绝望,韩忠彦真的觉得自己其实不用再费心了。
只不过,尽管一切都心知肚明,但他还是有着浓浓的不甘心。
韩忠彦陡然间安静了下来,韩正彦看着他,一切明了于心。
“其实还有一件事,方才没说。”韩正彦说道。
韩忠彦回过神来:“还有什么事?”
韩正彦低下声来,神神秘秘:“我出来的时候,正听闻政事堂和枢密院在计划要对京泗铁路进行压力测试。”
韩忠彦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他完全不明白,什么叫做压力测试。离开京师这些年,难道就这么落伍了,连说的话都听不懂了。
“就是尽可能的给京泗铁路加担子,往他们身上压石头,将铁路上的人都累着,看看他们能撑多久。所以叫做压力测试。”
“怎么个测试法?”韩忠彦没问为什么,两府如此做的用意一眼就能看清。
“据说是将二十个指挥的禁军连马带装具一起送上车。一路运到泗州,下车休息一晚之后,再从泗州坐车回来,用时不能超过十天。”韩正彦停了一下,补充道,“这是我临出门时听说的。”
十天之内,将二十个指挥的禁军往近千里外地方,运送一个来回。
这是闲得没事干了吗?还是突然之间,脑袋被火辣辣的太阳给晒坏了吗?
韩忠彦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无法了解韩冈和章惇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么多人的运输,地方上要鸡飞狗跳,京师也会人心惶惶,好用的钱粮更会是难以计数,
虽然说轨道修建的第一目的,就是为了抗衡辽国,让官军不至于在自家的土地上千里奔波,从而耗去了所有的气力。
可这个实验,实在是过于异想天开了。
这等于就是练兵,防止事到临头,所有人都没有经验来处置急务,但这样做的话,因此而带来的损失,将是难以计数。
“太后答应了?”
“不知道,想来应该不会拒绝。不是吗?”韩正彦冷笑着,“他们总有办法说服太后的。”
。
【码上一章时糊涂了,沈括的职位是签书枢密院事,参知政事是邓润甫。】
“这么说来,现在朝堂上,还是韩、章二人的天下?”
两日之后,这一次廷推的结果,已经传到了相州。
“还用说吗?御史台那些不长眼的,才跳起来蹦跶两下,就给踩死了。”
昼锦堂中,刚刚从京师带着消息回到相州的韩正彦,正将他前几日在京中的见闻,原原本本的告知他正要顶替的现任知州韩忠彦。
身在龙图阁,职份小龙,韩正彦自有份参与这一次的廷推。尽管他再一次就任相州知州的诏命,早已签出,但现如今朝廷已有规定,只要预定的廷推日期在受命的一个月之内,即将外任的议政重臣,都可以留到廷推之后再走。而不用像一开始的时候,想方设法让自己病上一场——这样的情况多了,廷推的严肃性也不免受人诟病。
“不过也不能算是不长眼。”韩正彦补充道,“文德殿廷推上闹事,比平日里更显眼,官家坐在上面看着,也能记得清楚是谁。”
“是赌马赢多了?”
韩忠彦轻笑了一声,敢将身家性命压在当今天子身上的可没几个。不说他当年犯下的罪孽,先看看仁宗皇帝多大年纪才亲政,再看看当今天子的身子骨,这份赌注九成九是打水漂了。就是买球券、马券连中个十次八次,也比押中天子的几率更大一点。
心知韩忠彦在笑什么,韩正彦道:“自然,押官家一注是一回事,另一边,也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是福建子在背后指使?”
“不管是不是他,现在他已经改知江宁府了。”
“这么快!”韩忠彦惊讶道。
韩冈、章惇还真是一点也不耽搁。廷推刚结束,就敲定了吕惠卿的罪名,彻底要将他给压在地方上了。
“怕也是敲山震虎。没有金陵那边的同意,龚原应当不会冲得那么前面。”
“集贤相的老泰山都说是专注教书了,还听说为了跟他的好女婿打擂台,精神是越来越好。现在看起来,或许是好过头了。”
韩忠彦和韩正彦说着一齐哈哈大笑起来。王安石和韩冈这对翁婿间已经持续了十几年的明争暗斗,对大多数士大夫而言,实在是喜闻乐见的一桩趣事。
“说道女婿,”韩正彦问道,“家里的官家女婿咋样了?”
提起自家的亲弟弟,韩忠彦的脸上没了笑容,“还是成天玩他的那些瓶瓶罐罐,往东南角一走,全是怪味,哪里能住人?入夏后就去了城东庄子上了,烧了房子都随他。”
“喜好格物之学也不是坏事,嘉哥儿都做了驸马,也考不得进士了。多用些心思在瓶瓶罐罐上,比学小王都尉日后在脂粉阵里混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