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阵,李信的神情陡然一变,飞速的拿起了千里镜。
在千里镜中,可以看见一点星火正从慈寿宫中出来,转去了圣瑞宫的方向。
现在可是四更天!怎么也不该这时候去天子生母安居的宫室。
只是点着灯,却又有几分正大光明的感觉。
李信将千里镜紧紧压在眼睛上,看着那只灯笼在圣瑞宫的侧门口停下,过了片刻,才随着另一盏从圣瑞宫中出来的灯笼,一起往慈寿宫过去。
李信的眉头皱了起来,叫了人过来,让他去找王中正。
人刚走不久,从慈寿宫中,又出来好几点灯火。分别向禁中统军将帅的驻留地赶过去,其中有一盏灯笼,还正向着宣德门过来。
片刻之后,李信见到了童贯。
“太后大安。”童贯说道。
…………………………
王安石肯定是没有睡好。
韩冈可以确定。
应当是为了河北的事,这一点,韩冈基本上也可以确定。
自家岳父入住的房舍,一个晚上没有熄灯。
不过韩冈也没睡好。
夜里他和衣而眠,一直都没睡着,直到四更天的时候,得到了太后已经退烧的消息,方才安心的睡下去。早上再过去请安,太后已经醒了。
说了几句话,吩咐了朝事,宰辅们退出来时,就全都安心了。
听太医们的诊断,太后的病情已经好转,不日将会康复。
对此,韩冈是长舒了一口气。
太后的安危决定了朝堂是否能够安稳,韩冈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朝堂再生波澜。
几次宫中变乱实在是耗尽了他的心力,太后垂帘的体制,不知能持续到何时,总是让人不能安下心来。
其实昨天白天的时候,韩冈在一闪念间,甚至有一劳永逸的想法。不过真要去按那个想法去做,的确会有人支持,而且还不少,不过也不是那么容易。而且成功了之后,对他自己来说也不一定有好处,还不如先看着下去。
将心中的悖逆思想藏了起来,韩冈迎上了苏颂。
“玉昆,你昨晚也没睡?”
韩冈知道自己眼底都是血丝,看起来的确是有些憔悴的样子。而苏颂几乎一样,眼底同样都是血丝。
“昨晚睡是睡了,不过没睡好。在宫里面提心吊胆的……一点动静都要醒过来。”
苏颂摇摇头,“在宫外也差不多。”
两府之中,只有郭逵今天看起来心无挂碍,回去就安心睡了。其他宰辅,都是一连疲惫,从神态上看起来跟王安石和韩冈都没两样。
苏颂叹了一口气,“太后这一回也只是风寒而已,便弄得人心惶惶……”
“杯弓蛇影啊。”韩冈道,这两年,总是有事发生,当然人心不定,“都是惊弓之鸟,有几个能够什么都不在意的?”
“这样下去可不好。”
“总比习惯了要好。”韩冈笑道。
“也是呢。”苏颂也笑道,然后又叹起气来,“不过太后一病,北面的事能多耽搁几日了。”
“的确是耽搁了,不过不是在这件事上。”
这一事,韩冈并不打算瞒着苏颂。
。
向太后醒过来的时候,眼前黑漆漆的一片。
喉咙中仿佛有火在烧,头也沉沉的,身子没有半点气力,肚子却饿得厉害。
她记得她早上起来了,也记得自己去上朝,然后记忆就有些混乱了。
好像有人来,又有人走,有些闹腾。
“什么时候了?”
她的声音低得如同在呻吟。
“太后?!”
立刻好几个人抢到床前。有几个声音激动,甚至还带着哭腔,只是没人敢哭出声来。
“什么时候了?”
“已经四更了。”好几个声音同时回答。
“……吾是怎么了?”
“几位太医都过来把过脉。说是感了风寒,这段时间,又太过劳累了。”
“……当真?”
床前立刻跪倒一片,一群人指天誓日,“奴婢怎敢欺瞒太后?几位太医都这么说,韩参政也这么说。”
“哦。”向太后算是安心了,想想,又问,“官家呢?”
“太后放心,国婆婆陪着官家在西厢睡着。”
一个脚步声出了门去,很快就回来。
就听见杨戬在床帘外回报,“禀太后,官家还在睡。”
“是吗,那就好。”
向太后放心下来。
身边的侍女扶着向太后坐起来,
“太后,秦和安来了,要把下脉。”
民间传说宫中的太医能悬丝诊脉,以免亵渎后妃,不过那也只是传说,正常谁能
向太后躺着,只露出一截手腕,让当值的御医三根手指搭上来。
“脉象好了一点,不过还要再吃两天药。”
医官的诊断之后,是写字时拂动纸张的声音。
“太后。”杨戬小声问着太后,“要通知宿直的相公过来拜见吗?”
“今夜谁宿直?”
“有王平章,韩参政和郭枢密。”
“……算了。”向太后想了一下,“吩咐王中正过来,让种谔守好宫禁。与韩参政、王平章他们说一下吾已大安,请他们明早再来。”
门帘掀动,几人匆匆而出。
“太后还有什么吩咐?”
“之前还有谁来过?”
随侍在太后身边的女官一个个数着名字,向太后垂下眼帘听着,只是在听到朱太妃这三个字时,才动了一下眼睛。
王中正奉旨而来,拜见了太后。待太后喝了药,又睡过去,方才退了出来。走出门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