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想要拿到这个等级的职位,对已是参知政事的韩冈,却并非难事。
就像王居卿,韩冈便准备安排他去做判军器监。
王居卿的档案现在也在韩冈手中。
王居卿也近六十岁了,升任侍从官却是最近的事。
他过去在地方上的功绩,履历中记得很清楚,跟韩冈之前了解过的没有区别——朝中的重臣,韩冈都是会尽量去搜集他们的资料,这也是为弥补家世底蕴不足的缺陷——的确是个能做实事的人才。
不过更让韩冈感兴趣的,是有关酿酒酿醋的一件事。
酿酒酿醋的连灶法据履历中的记录,是王居卿所献。但在韩冈的记忆中,这似乎是吕嘉问的功劳。
虽说名字似乎有些区别。一个是连醦法,一个是连灶法,但看功用,都是省下了柴草费,应该是一回事。
据韩冈所知,吕嘉问便是因为行连灶法每年为朝廷省了十六万贯,故而得到了褒奖,之后才在王安石那边留了名。
如果推理一下,可能就是吕嘉问抢了王居卿的功劳,或是吕嘉问因为推行而独揽其功,而王居卿虽然是献法之人,却被遗忘了。
这是多少年的仇怨了?
如果这旧档中记录得没有问题,也难怪在廷推上,王居卿会背后捅上一刀。
既然有这份旧怨在,韩冈倒是可以安心的使用王居卿了。
安排王居卿、傅尧俞很容易。
比起在西府做枢密副使的时候,参知政事手中的人事权要大得多。
主管低阶和中高阶文武官的铨曹四选——三班院、流内铨、审官东院,审官西院——其前三个衙门,很长时间以来,都在政事堂掌握中。
而自从王安石主持设立审官西院,把本属枢密院的中高阶武官考课选任之权,也转到了政事堂手中。在人事权上,枢密院更是一落千丈。虽然说枢密使们对武将的提名,审官西院一般不会驳回,但若是遇到两府相争时,枢密院只能吃瘪。
而且政事堂中的宰辅,并不是只能通过铨曹四选来间接影响人事安排,还有所谓的堂除,也就是归属于政事堂直接注授差遣的职位。从地方,到中央,堂除的范围无所不包,而且还在不断扩大中。
现在韩冈只要一句话,上百个军州,近千县监,都可以拿出来让人挑选。
在韩冈而言,困难的不是位置问题,而是他手里缺乏中低级的官员。
政事堂之中,韩冈缺乏足够的青绿小臣,去占据中低层的位置。而新党一方,每隔三年就有数百个选择,在国子监中更有两千余人等待挑选。
如果韩冈有足够的人手,现在就会设法将他们安插进中书五房之中。中书五房检正公事,以及各房的检正公事、习学检正公事,都是宰辅们必须控制的位置。
这些个变法后才设立的官职,曾布、李清臣、李承之都是从这里起家的,韩冈也曾经有机会就任最高的中书五房检正公事,只不过给他推了。
但进入中书就等于搭上了飞黄腾达的直通车,必须要升朝官才能就任,现在这些位置上,理所当然的都是新党成员。
看着这几个职位,手中无人的韩冈也只得干瞪眼,所以他就任参知政事,便只能依照惯例,安排了几个亲信的家人,进政事堂做掌管文字的吏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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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的确是有渊源。”
韩冈欠了欠身子,对太后道,“昔年元昊猖乱西国,文正公受命帅陕。先师文诚先生其时年方弱冠。也曾拜望辕台,上书请文正公出奇兵,攻陇右,以为偏师。而文正公则勉励先师向学,并以论语相赠。先师由此钻研经义,并教书育人。所以臣能得先师授学,正是文正公的功劳。”
“令师的建议,不正是参政旧日跟随王韶在陇西做的那些事?若范文正当年依照令师的建议,是否当时就能平灭西贼?”
范纯仁闻言微皱眉,太后听了韩冈的话,怎么就会想到那里去。
只听韩冈回复道:“几年前故世的王襄敏,其当年所上的《平戎策》,其根本正与先师不谋而合。但这一谋略,放在三十年前,却很难成功。当时兵不习战事,将不通兵法,故而才容元昊坐大。其实若是换作十余年前的西军,在元昊刚刚举兵时,一路兵马便可将其剿灭,可是三十年前的西军却一败再败,几无还手之力。当其时,可守不可攻,文正公为陕西主帅,对手下的兵将看得要比先师更清楚一点。”
韩冈的持平之论,没有偏袒张载,这让孝顺的范纯仁对他立刻平添了几分好感。
之后的问对,十分的顺利。
向太后明显对范纯仁很是看重,问了很多地方上的问题。不过也时不时的向韩冈询问,而韩冈也尽力回答,对范纯仁多有维护,不过在说道新法时,韩冈就十分坚持,丝毫没有偏向旧党的意思。
比寻常的问对多了一些时间,半个时辰左右,范纯仁才从崇政殿中告退出来。
走了没两步,又听见背后有人叫,“尧夫。”
回头看时,却是韩冈追了上来。
尽是被人从背后叫住。范纯仁不由得想到这是不是今天哪里不顺。
而韩冈这么快就出来,也让他挺惊讶。
“敢问大参有何指教?”
“不敢。之前听孙莘老提起傅尧俞此人,并说其人与尧夫相友善,不知是否确实?”
孙觉已经向韩冈举荐了人?范纯仁略感惊讶,昨天他都没听孙觉提起,难道是回去之后又有了什么变化?
不过孙觉向韩冈推荐的傅尧俞,范纯仁却十分的熟悉。
“傅钦之?……大参没有听说过他?”
“听说过此人,不过并不熟悉。此人如何?”
傅尧俞与韩冈之间没有交集。韩冈也只知道他似乎是在英宗时比较受到看重。
“庆历二年的进士,治平年间的知谏院,离朝也有十余年了,难怪大参不熟。”
范纯仁的感慨,听起来有几分讽刺韩冈年资浅薄的味道,不过韩冈也没在意,“不知傅钦之的为人如何?”
“傅钦之性亮直。英宗时,为尊濮王一事上表谏阻,天子不受,便坚辞出外。既至州郡,绝口不言出外缘由。有人问及,方才说:‘前日言职也,岂得已哉?今日为郡守,当宣朝廷美意,而反呫呫追言前日之阙政,与诽谤何异?’”
“若如尧夫所言,诚乃佳士。”韩冈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