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确中进士是在嘉佑四年。在之前的两年,嘉佑二年也曾参加开封府解试,不过未能拔贡。
嘉佑二年那一科的苏轼兄弟、曾巩曾肇兄弟,章惇章衡叔侄,早早的就知名于众考生中,没人怀疑他们能不能中进士。
就是吕惠卿,也因为家世的缘故名气很大。吕家的这一辈,最长的吕夏卿跟王安石同科,进士第九,之后吕家进士频出,到现在快有十人了,这只是同辈,皆以卿为后字。
蔡家也是如此,蔡确参加科举前,进士已经出了好几个。而他本人,嘉佑三年拔贡,嘉佑四年的时候,早在考前,也成了夺一甲呼声很高的考生之一,另一个是弃了前一科功名再来参加考试的章惇,此外名在高第的安焘、刘挚同样早早闻名在外。最后不出意料,几人名次都在前列。
“对了。”刑恕忽然道,“相公或许不知,现在民间已经有赌谁是今科状元。”
“什么?!”蔡确本是聊天的口气,一下就变得坚硬起来,但脸上很快又浮起笑容:“五千人,怎么赌?”
“赌籍贯。国子监是一赔一分五,押十文钱,如果中了,就返回十五文,开封府的赔率与国子监相同。”
蔡确再次收敛了笑容,冷然问道:“福建呢?”
“福建一赔一分二,这是最低的。至于赔率最高的,就是广东、广西和夔州三路了。尤其是夔州路,是一赔五十。”
“秦凤路呢?”
尽管从经略安抚使司来计算,秦凤、熙河、甘凉都是独立的路份,但从与科举发解试有关的转运使司来计算,却都是一个秦凤路辖下。
“因为出了一个韩宣徽,永兴军和秦凤两路的赔率都低了不少,一个是一赔十八,一个是一赔三十五。”
“斯文扫地。把国家的抡才大典当成什么了?!”蔡确咬着牙痛斥道。尽管他许多事都不在乎,但关系到士人地位,却不能当做等闲。
在过去,对所有能考中进士的士人,百姓们都是心生敬畏,目为天上星宿。可时至如今,科举却变成了赌博的工具。这样的变化让蔡确不寒而栗,什么时候京城军民对文人的敬畏淡薄到了这样的地步?
“所以只是私下里在开赌。”
“御史台是做什么的,耳朵长哪里去了!?”蔡确仍是怒气冲冲,清理御史台的心思更加坚定了。
“御史台肯定知道了。很多地方都在传,皇城司和御史台不可能不知道。”刑恕想了想,“说不定是打算将两大联赛一起给牵扯进来。”
“……动得了吗?”蔡确冷哼了一声,两大联赛背后的靠山,岂是御史台能撼动得了的?撞上去只是找死。
“当然动不了,如果乌台聪明一点,只让去抓开赌今科状元的贼子,这倒是不会有事。”
“不等御史台了。”蔡确站了起来,在厅中来回走着,“明天就去让开封府严查。还有韩玉昆,两大联赛与他脱不开关系,得让他让两家总社找出人来。这件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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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送走最后一名来拜访的官员,蔡确今天的工作这才算是一个结束。
不过并不是说之后没客人了,接下来还有私客。
“去请刑和叔来。”他吩咐着亲随,转身跨进门中。
脚下蹭过门槛,感觉有些一样。低头看过去,花厅门槛正中央的一段,不知何时,已经凹了下去,在灯笼下还闪着光,竟是给磨得光滑锃亮。
“这里也该换个新的。”蔡确指了指门槛,对另一位亲随吩咐道。
这名亲随跟着蔡确久了,点头答应之后,又凑了两句趣话:“正门那边的小门,最近才换过呢。都是想要来拜见相公的。”
蔡确喝着茶,随口道,“找个硬一点的木头。”
“木头恐不堪用,非得上等精钢才够呢。”
蔡确摇摇头,宰相府上门庭若市,换作是刻薄一点的天子,不会容忍太多。不过现在是太上皇后秉政,也就不需要担心什么。
门槛被磨下去越多,就代表着主人的地位越高。蔡家进出客人的门槛,可是半年就要换一次。等到韩绛离开,若能独相朝中,恐怕更是要三个月就换一次了。
但想要成为独相,不是那么容易。等到韩绛离开,剩下的执政中,章惇的资历还不够,张璪、曾布和苏颂更不可能。可是并不是说不能从外调选老臣回京就任宰相,吕惠卿也不是没有可能。
按正常的想法,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女人的心思都是跳着走,蔡确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司马光是怎么完蛋的,这辈子都别想再起复了。
若是同列,就算城府深沉如吕惠卿、章惇之辈,他们的心思也不难揣摩。韩冈就更容易了,不管他有多少奇思妙想,建立了多少功勋,但本质上都是跟王安石是一类人。只要掌握了他心中最根本的夙愿,一切就好办了。可是太上皇后的心思,想要真的猜透,真的是蔡确力所不能及。
刑恕很快就到了,蔡确笑着站起身,迎接刑恕进来,“和叔,可是久等了。”
刑恕是蔡确很看好的年轻后辈,这段时间,越来越觉得他可信可用。过几日清理过御史台后,正好将他安排进去。蔡确觉得,刑恕是个聪明人。难得的人才,又知情识趣,而且以他北方人和旧党的身份,只要得到自家的重用,就能够让很大一批渺无前路的人才投到自己门下。
刑恕笑道:“方才刑恕正与博士说话,言笑甚欢,不知时间易过。”
蔡确弟弟蔡硕是武学博士,刑恕被唤过来之前,正是由蔡硕作陪。
“哦,说了些什么?”
“正说今科的举试呢。武举的考官人选已经定了,只是博士说今科没什么人才,比不得文试。但开封府、国子监的解试,八月之前就要把考官的人选给定下来,也不知会是谁来主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