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朱台相望京关道(10)

宰执天下 cuslaa 3418 字 8个月前

“七个钱。”

“糖渍林檎果多少钱?”

“十一文一串。”

“这匹素纱多少钱一匹?”

“两贯又四百六十文。”

七百八一贯,两千文了。河北产的素纱竟然卖到了两千文一匹,一下贵了许多。

米店的水牌上,一斗米的价格是九十三文,比前两天又涨了四文钱。

问了又不买,一路过来的冯从义受了不少白眼。

‘物价果然开始涨了。’冯从义心道,而且是普涨。

折五钱的实际折价又降了半个钱,只有面值的一半了。如果这个实际比价的巨大波动,是因为百万贯即将加铸的折五钱,那么同样要加铸铁钱的陕西,那边情况也不会差太多。

他从两家快报拿到的、附在快报中的《参考》上,已经详细的说明了这一点——一年加起来超过两百贯的订阅费用并不低,但这笔钱值得出。及时、有效并私密的信息是无价的。

冯从义也是钱庄平安号的东家,不得不考虑刚刚开展的飞钱业务。

货币兑换价格的波动对飞钱业务很麻烦。陕西的铁钱和铜钱兑换比例的问题很让人伤脑筋,还有折二、折五这样实际价值不断在变动的大钱的问题,平安号都要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解决方案,而且是每天都要变动的方案。

金银还好说,金银交引铺总有水牌挂出来当天的金银和铜钱的兑换价格。可铜铁钱的兑换比例却无法有一个权威的认定。

如果不能尽快解决铜钱和铁钱如何兑换的问题,那么他就算是在平安号中大发雷霆,也改变不了失去信用的结果。

另一方面,韩冈正南下的消息,也让京城中变得骚动不安。

“还真是头疼啊。”冯从义虽然这样叹着气,但他的步履稳健,并没有因为急迫的问题而伤透脑筋,而是走进了他今天的目的地。

冠军马社。

只有现在或曾经拥有赛马联赛甲等赛冠军马的马主,才有机会收到邀请的小型社团——而且也只是有机会。直到现在,其中的成员也不过二十八人。或是公侯宗室,或是天家姻亲,还有富豪、商人。

虽少,却杂。

冯从义在其中地位应该是最低的,不过当他跨进奢华的厅堂中的时候,一大半人起身向他行礼:

“早,冯兄。”

“枢密,可准备好了吗?”

渡过了黄河,踏上高耸的金堤,便正式踏入了京畿之地。

再一次出现在韩冈面前的官员,并不是前来阻止韩冈入京的说客——在他渡过黄河之后,已经绝了退路——而是曾经做过韩冈幕僚的方兴,多年前韩冈与他曾在黄河畔边,当时他还是白身,而韩冈也仅仅一介知县。孰料数载之后,方兴已是开封府辖下的管城知县,而韩冈更是帝国官僚阶层中地位最高的几人之一。

现在的方兴,依然没有一个出身,进士或明经的资格都没有。无出身能做到一任畿县知县,没有家族为依靠的方兴,完全是靠了他曾经两次在韩冈门下奔走的经历。

无论是在救助河北难民,还是在打通襄汉运输线的过程中,方兴作为助手,给了韩冈不小的帮助。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讲,方兴都是韩冈真正的嫡系。所以他才问得直接:“枢密,可准备好了吗?”

“没有准备,如何会南下?”

韩冈既然不顾一切的返京,那么他自然要做好跟新党关系彻底破裂的准备。

无论如何,王安石之前都是极为强硬的阻止韩冈回京的首脑。现在韩冈毫不理会的返回京城,两人之间,已是难以并立了,必然要分出对错黑白。

不是王安石错了,就是韩冈错了。

要么鱼死,要么网破。

换作是别人,或许还有缓和的可能。可王安石的倔脾气路人皆知,要不然也不会有个‘拗相公’的雅号。至于韩冈,其强硬的性格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同样人所共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脾气啊。在福宁殿上,敢去强逼太后把两个儿子流放出京的人,现如今又悍然南下返京,怎么可能会妥协退让?

方兴听出了韩冈语气中的坚定,他点点头:“既如此,方兴也做好准备了。”

“做什么准备?”

“贪渎……这是乌台前日进呈御览的弹劾。”

“贪渎?”韩冈的脸色有些异样,御史台的速度在预料之中,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方兴的行为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到底是收了还是没收?”

“方兴不敢欺瞒书迷,诚有之。然则不多,也没有因此而损害公事。这是有人要演鸿门宴,意在沛公。”

没有哪个官员没犯过错,只要有心去找,总能找得到把柄。水至清则无鱼,这世上就没有干净彻底的水,方兴纵然是他的旧部,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像自己一样,能不靠收受礼物而过上人人称羡的生活。

韩冈从不求全责备,不要因此害人就行了。而且方兴也是受到了自己的牵累。安慰了方兴两句,却下定决心要彻查到底。

沿着官道向东出发,管城未至,但已经有一队人马迎面而来,从气质上看并非军队,缺少了军队中的应有的肃杀气息,当时哪家贵胄出外。

“是潞国公家的六衙内。昨日就派人来打前站了。”韩冈正在猜测,方兴已经在飞快的说着。

“潞国公还记恨当年的事?赶着派儿子来看热闹?”韩冈摇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