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枕惯蹄声梦不惊(18)

宰执天下 cuslaa 3640 字 8个月前

“有功即赏,没有这一条如何能服众?!纵然是女直,只要有功,我都会赏的。”耶律乙辛回头冷冷的一瞥,让萧得里特从头顶凉到了脚跟。

耶律乙辛继续往前,望着西面远处的山峦,“我赏了千副铁甲,正是因为他们的功劳。等到这一战有个结果,就让完颜盈哥领了一两千帐部众去黑山下。我会分他一块好地。这一回他的功劳不小,该赏赐的,我决不会吝啬。”

一两千帐?!

萧得里特立刻就不多话了。

完颜部本部才多少帐?撑死了五千帐,以一帐两丁来算,正好万人。完颜劾里钵正是靠了这万余儿郎,才打遍了白山黑水周边的大小部族,让他们俯首帖耳。

耶律乙辛一张口,就去了完颜部的近四成的实力,而且还是名正言顺——兄弟分家,谁能说不是?——可这么一来,劾里钵威福混同江的根基可就要断了。

耶律乙辛轻哼了一声,似讽似笑。

完颜劾里钵的兄弟和儿子在自己身边是做什么的?人质啊!

这样双方才都能放心。没有完颜盈哥成了自家斡鲁朵的官员,没有阿骨打在自己身边充任侍卫,劾里钵也不会那么听话。

但耶律乙辛从来都没懈怠过对女真人的提防。

他让完颜盈哥统领南下的女真军,而不是让完颜劾里钵过来,正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分割完颜部的部众。

这一次是完颜盈哥,下一次还有完颜阿骨打。

等到劾里钵死,让其子乌雅束接位,阿骨打就可以来分一分家。只要外人不贪占,完颜部内部分账,除了劾里钵和乌雅束,谁都不可能有抱怨的。

耶律乙辛也读汉人史书,汉景帝和汉武帝,哪个对付藩国的手段更漂亮,他自然是清楚的。

这时候,城外远处烟尘突起,一路直奔易州城而来。从方向上看,是从飞狐陉那边过来的。看声势,人还不少,恐怕是多达百余人的一彪人马

耶律乙辛停了脚,看着那队人马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从西面进抵城下。

片刻之后,亲兵上城来报:“南府左宰相耶律孝杰求见。”

萧得里特手一紧,竟然是被赐姓耶律的张孝杰!他回来做什么?难道是河东局势不妙!他心中立刻有了结论,如果是胜利,只会飞捷五京,惟有河东局势不妙,有些方略需要得到尚父的首肯,张孝杰才会从代州赶回来。

他看了看耶律乙辛,没有任何发现。他能想到的,尚父肯定也能想到,只是都没能让尚父脸色变上一下。

但当张孝杰赶上城来,才说了几句,耶律乙辛的脸色便陡然一变:“什么,忻口寨也要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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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一点还有一更。】

刚刚抵达易州,耶律乙辛不待休息,便径直走上西城的城头

向西瞧去,层峦叠嶂的太行山巍巍在望。向脚下看,前几日宋军攻城的遗迹还多有存留。

耶律乙辛从城墙的外侧面拔下一根弩矢。那弩矢深扎在墙内,用了点力气才弄下来。比起过去所见的神臂弓所用弩矢,更加粗长,而箭簇也更为犀利。只看这箭簇扎入墙中竟丝毫未损,当也不难想象落点改成是甲胄又会是什么模样。

“这大概就是宋人新造的破甲弩了。”耶律乙辛轻叹着,转身将箭矢递给亦步亦趋紧随在后的萧得里特看,“床子弩、神臂弓、霹雳砲、飞船、斩马刀、板甲、破甲弩、上弦机,宋人是一年一个新花样,跟都跟不上。”

“诚然如此。可有尚父运筹帷幄,宋人这一回不就是狼狈而逃了?”萧得里特讨好的说道,“强弓硬弩虽好,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的。”

“但南朝的河北军是什么德性,过去的使节、细作都有回报。可一用上强兵硬甲,都能与宫分军你来我往的打上几个回合了。”耶律乙辛意有不怿,慢慢的往前踱着步子,用双脚丈量斑驳的城墙,“用兵南朝,从来未有如此之难。”

萧得里特左右为难,不知是该顺着耶律乙辛的口气,还是继续拍马屁。万一说错一句,说不定就是万劫不复。

他的姻亲,同时也是堂从兄弟的萧茹里,最近刚刚‘病死’,死后追赠秦王——只因为他是新帝的外公,所谓宣宗皇帝遗腹子就是他的女儿所生。

耶律乙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人,也不会放过皇位前的任何一道阻碍,现在多少人都在猜测,尚父到底是什么时候会祭告天地,让还说不好话的幼主禅位于他。退位的皇帝肯定活不久,而沾亲带故的人也同样危险,萧得里特日夜都在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也莫名其妙的给病死了。

耶律乙辛没去在意萧得里特在想什么,他早沉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经过了一段的战斗,宋人的表现越来越让他感到惊异。对河北军在长久和平中的糜烂,辽国上层都很了解。可现在一打起来,甚至突破宋人的边寨,都得依靠运气。

那还不是几十年间兵戈未解的西军啊。

并不是说耶律乙辛拿宋人的防线没有办法。分散开来,以小股兵马往宋国内部突进不是不可以。但这样的突进完全就是赌运气。运气不好,再加上一个稳重老辣的郭逵,终究是一支支被消灭的结果。而五千人以上大规模进兵,必然会被宋军堵截住。

之前做试探的几支兵马,预定好突破后要合兵一处,但一次次被宋人逼得无法如愿,最后如同兔子一样被赶得没了气力。郭逵的老辣也着实让人心惊。

何况宋辽边境上的千里塘泊,如今都是冰消雪融,骑兵急切间难以渡过,万一给宋军咬住,不付出大的代价,就别想轻易脱身。

城上风大,夹风带沙,吹得人眯起了眼。

热燥燥的风沙,还有头顶上散发着无穷热力的太阳,让耶律乙辛定住了脚。

春天!

关键这一战的季节不对。

时间上的错误,让契丹精锐的战力打了对半折还多。换作是秋高马肥的时候,不论是作战的持续力,还是远距离的行动力,甚至是在战场上的冲击力,都远不是春天的时候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