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与王旖面面相觑,还在欢闹的孩子们也安静了下来。半夜里中使上门,终归不是什么好事。难道是西北的局势有变?韩冈想着,却也不便耽搁,立刻命人大开中门,请中使入府。
“今夜谁人宿卫?”王旖蹭前了两步,小声的问道。
韩冈顿时心中一凛,大过年的,宫中并没有安排任何一名宰辅宿直。这个时间点突然来了人,可说不准时什么事!
不过看到派来宣诏的是向皇后放在太子赵佣身边的刘惟简,韩冈便稍稍安心了一点。再看刘惟简带在身边的几位小黄门和班直的神色,就更放心了几分。只是刘惟简带来的口谕,并没有说明到底是什么缘故。
韩冈一领旨,韩信转身就去安排马匹和随从,。
韩冈看看左右,家人立刻全都避得远了。他低声问刘惟简:“究竟出了何事?”
“官家手能动了。”刘惟简不敢隐瞒,“所以圣人命小人来招学士。”
韩冈一听,不再犹豫,带了人上了马就出门。
中风也是能恢复的,赵顼的病拖了快两个月,其实不论是好转和恶化都不足为奇,只是赶在年节时病情有变,倒跟他在冬至发病一样,让韩冈觉得有点巧合。
可能是回光返照也说不定,要不然口谕中也不会含含糊糊。
上了御街,空气中的硫磺味立刻重了起来,燃放鞭炮的市民成群,在如广场一般的御街上随处可见——只有正中央被两条水渠夹隔而出的真正的御道没人敢走上去——韩冈前后左右望了一圈,都没看到宰辅们出行的队伍。
心中平添了一层疑虑,难道事先已经召入宫中了,还是根本就没招?若是同时派人出来,应该能碰上的。
犹疑不定的心情一直持续道韩冈走进福宁殿。
宰辅们没有安排宿卫,不过领兵的武将还是有的。今天宫中值夜的带御器械是王中正。韩冈进了福宁殿,看到王中正在外殿坐镇,最后一分心也放下来了。
不,是一事刚刚放下,一事又上心头。
当韩冈走进寝殿时,躺在病榻上近两个月的皇帝,倏然张开的双眼闪烁的是对权力的渴望。
哈……韩冈低头行礼,事情果然是有趣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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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星期的更新实在是不像话,今天将功赎过,待会儿再赶一章出来。】
换过新衣,拜过祖先,吃过年夜饭,给过压岁钱,院子里鞭炮和烟花都准备好了,剩下的就是等待新年的到来。
韩冈一家围坐在正屋中,等着子夜的钟声响起。孩子们都很兴奋,往日这时候早就被逼着去睡觉了,哪里可能熬夜守着天明?
小孩子们自有乳母和婢女服侍,不用太操心。周南和王旖下着棋,云娘在旁边看着。严素心又有了身孕,倒是有些经不住累,眼皮发沉,像是要睡的样子。
韩冈小声的问着,“要不要先去歇着?等钟响了再唤你起来。”
“还好。”严素心抬起头,丈夫眼中的关切之色让她心头暖融融的,“一直闹腾了五六个月,最近已经安稳下来了,熬上一夜也没什么关系。”
“生了四哥之后,官人就想再要姐儿,现在七哥都有了,却没如愿。”周南笑吟吟的说着,手上却不慢,啪的飞了一着,“这一回就看素心你了,可要好好养着。”
严素心的身孕正好六个月,抚着小腹,微笑中满载着幸福:“是男是女都定了下来,怎么养也都迟了。”
“男女都无所谓。”韩冈笑道,“不过家里的玉璋太多,再来一片金瓦才好。”
韩冈不想要太多的子女。时人以五子二女为至福,花瓶、屏风和年画上常常能见到内容相似的图案,韩冈现如今七子一女,觉得也差不多了。儿子多了真不一定是好事,也闹得慌。
韩家的几个儿子精力一个个都旺盛得很,到了现在还都精神十足。小五啃着一块椰子干,啃得满手满脸都是口水,乳母忙忙的在后面拿着手巾在擦。刚刚从交州运来的椰子干香甜的椰奶味道很合小孩子的口味,几个孩子都是舍不得放手,一口接着一口。
王旖看了子女一眼后就有点皱眉头,落了一子,吩咐着下人:“晚上不要让哥儿姐儿吃那么多甜的。”
几个大孩子听了之后,就立刻将手上的椰干丢下。但年纪小的几个却舍不得放手。小五抬头看看王旖,又低头看看手中的椰干,不敢不听话,但就是舍不得,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韩冈。
韩冈对儿女一向宽松,笑了起来,对小五的乳母吩咐道:“吃完后记得让五哥漱口刷牙!”
乳母低声应了,小五欢喜的叫了一声之后,就又开始不管不顾的啃起了椰干来。
王旖狠狠的剜了韩冈一眼,却拿丈夫没办法。
士大夫中一向都很重视口腔的保洁和保养,牙刷、牙粉不必说,柳枝、苦参平常人家都有用。士大夫家饭后还会有专门的漱口水——京城中大一点的酒店也会为客人预备——平时也不忘嘴里含一片鸡舌香。正所谓‘新恩共理犬牙地,昨日同含鸡舌香。’饭后吃甜食,伤牙伤脾胃,更是世间的常识。平日里王旖管得很严,可药王弟子今天却在这里唱反调。说不得,她也只能抱怨:“再这样下去,把孩子都惯坏了。”
“就今天一天。毕竟是除夕嘛。”韩冈摸着五儿子的头,和声说道:“平时就要听娘的话。”
小五乖乖的点头,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应了声,又抓起了蜜饯,不过还是收敛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