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中恨得磨牙。辽人骑兵每天夜里都会来绕上一趟两趟,往城头上射上几箭。虽然没有让他们得到什么战果,可也让人恶心透了。
城上的射击由于城头的火光的缘故,完全没有准头,零零散散靠运气射下几个,还都被救回去了,也不知死活。
而宋军的骑兵也不好出城追击,他们不敢在深夜中飞马奔驰的,绊上一下小命就送了。可辽军的骑兵仿佛有恃无恐,尽情狂飙,几天下来却也不见有人摔下马来。骑术相差太远,想追都追不上。种朴也试图伏击过,可惜同样没能成功——辽人在吃过亏后,就没再上当过。
种师中气哼哼的丢下弓,问种朴道:“十七哥,援军什么时候来?”
“这可要问廿三你吧?你不就是援军吗?”种朴摇摇头,然后道,“赵经略估计要等到辽人放弃他们伏击援军的想法。至于盐州城那边……”他迟疑了一下,最后一叹,“我真不知道爹他是怎么想的。不过……”
“不过什么?”种师中立刻追问。
“不过……”种朴很是无奈,“不过眼前的机会,我爹他绝不会放过。”
……………………
大公鼎望着溥乐城头,如今围在城外的大军,根本就拿这座城池毫无办法。除了骚扰,还是骚扰。
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就准备结束今夜的巡视,返回自己的营帐。
一名骑兵这时候从中军的方向奔来,远远的看见大公鼎一行,便翻身下马,小跑着过来,大呼小叫的带着喘:“原来节度是在这里,倒让小人好找。”
他在大公鼎面前单膝跪倒,行了个礼:“节度,都管有事相商,命小人来请节度。”
“我也正要找都管说一说事。”大公鼎点点头,立刻便要上马往中军大帐过去。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事让那个耶律余里请自己过去,但都快三更天了,应当不是小事。
就在此时,军营中突然起了一阵骚动,然后声音猛然间扩大,多少士卒都从营帐中钻了出来。
营啸……?!
传说中的炸营难道就要在眼前出现,大公鼎心中一紧,甚至有些纳闷。这些天在溥乐城下损失的基本上都是党项人啊,军中也镇压了不少临阵脱逃的党项人,本军的兵力伤亡加起来还不到五百,怎么先是自家的军营先闹了起来?
随即他就知道原因了,但他宁可不知道。
早已入夜,可西北方的地平线上却不知何时却有了一片刺目的红光。
大公鼎如坠冰窟,被突然而来的寒意冻得僵硬,双眼试试盯着如血如霞的地平线,没有一点动静。
大昌嗣从喉间挤出一声呻吟:“那……那是耀德城。”
没错,就在那个方向上,正是囤积了全军粮秣的耀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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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大公鼎严词训斥,大昌嗣也不敢再多说。
只是知子莫如父,大公鼎只看儿子低下头时的神色,就知道他根本不服气。而旁边的长子,也是一般不以为然。
两个儿子根本就没看得起种谔,让大公鼎心头堵得慌,知道他们大概是受了都管耶律余里和左详稳奚乌也的影响。
迁移至兴灵的各部并不惧怕战争。统领军政的耶律余里更是一贯好战,整日宣扬内平党项,外惩南朝。使得有许多年轻人都跃跃欲试。大公鼎的三个儿子,成年的昌龄和昌嗣都与其他几族中的年轻人一样,成日里叫着要去打下韦州,不过都被大公鼎给强压下来了。
大公鼎绝不会小瞧种谔!
一名南朝将军的名声能传到大辽国中,就绝不是会那么简单的一个人。从种谔过往的经历来看,甚至可以说是南朝数一数二的名将。所以他才能坐镇在银夏路上。
以溥乐城为核心,来围点打援是既定的方略。
从属于环庆路的韦州和银夏路的盐州,是最靠近溥乐城的两座军州,环庆军和银夏军就是这一次出兵的第一目标。
溥乐城只是韦州外围的军堡,之前溥乐城又曾残杀大辽将士,兴灵兴兵围攻溥乐城也能说得过去,比起直接攻打韦州要名正言顺一些。只消灭宋人援军同样也是基于这个道理。
耶律余里纵然叫嚣着要惩治宋人,但他还是贯彻了尚父不欲于宋人撕破脸皮的底限。
只是环庆路的韦州到现在也没出兵,盐州方向更是没有丁点消息。
环庆路倒也罢了,领军镇守的是个文官。但银夏路可是种谔,溥乐城城主是他的亲生儿子,不可能不救的。种谔竟然还能耐下性子来,这已经是名将的作为了。
这段时间以来,盐州城方向上的辽军斥候损失极大。从斥候们的回报来看,盐州城的宋军已经将他们骑兵的搜索范围放出了一百里。
这基本上是大辽军中远探拦子马才能达到的距离,是进攻时为了防备敌军攻击侧翼,同时也是搜索一切可以劫掠的对象。
不管种谔有什么理由,有一点是十分确定的,单纯的防守,绝对不需要那么大的索敌范围!
大公鼎又瞪了儿子们两眼。
叫嚣着攻打韦州,也不想想光是打一座溥乐城就要投进去多少条人命?现在死伤惨重的是党项人,换作是官军呢?同样会是损失惨重——大辽精骑从来都没有说善于攻城过!
只是在兴灵周边,不去攻打城池就得不到任何好处。
这里跟河北不一样。在南京道,一旦过了界河,就是富庶的河北地界。大公鼎曾听先人说过,那里的一个乡镇都比国中的一座军州要富裕。绕过一座座重兵防守的城寨,去劫掠乡里镇上,照样是丰收。
而西平六州这里,面对的是宋人新得的土地,几百里内都只有一座座坚固的城寨。翻过南面的横山,还是绵延几百里的寨堡。再过去,才是人烟稠密的关中腹地。想要打到长安城下,就要打破这总计一千多里的山峦城寨的屏障。
有多少人马都不够往里面填的。家里的孩儿们纵然勇猛,赶起女真来跟撵兔子一样,但也不能这么浪费他们的性命。
要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大公鼎心里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