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来漱口,用力点,好消毒!”
仇一闻的吩咐,种朴不敢不从。大大灌下一口酒,只漱了漱口,一半酒水从创口中喷出,剩下的一半则噗的一口吐了出来。都是鲜红的,还有一阵钻心的剧痛。
“好痛快!”种朴咬着牙大叫道。
“再来。”仇一闻逼着种朴再继续。
一葫芦烈酒漱口,吐出来的酒水中血色渐渐的就淡了。
“仇老,城主的伤可还要紧?”一名种朴的亲信紧张问道。
种朴听着就不痛快了,“不就是中了支箭吗?多大的事,蚊子叮了一下而已。”
“别动!别说话!”仇一闻用力拍了一下种朴的脑袋,毫不客气的教训道。
仇一闻的江湖辈分极高,甚至还跟种世衡那一辈的西军将领们打过交道,种朴一个后生晚辈,就是靠官位都摆不起谱,只能老实听话,不敢再乱动。
须发皆白的老军医带上老花眼镜,拿着一只放大镜,仔仔细细的查看着种朴脸上的伤口,最后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伤到大血管,缝起来上了药就不会有大碍了。就是伤口长好之前得忌口。”
招了副手拿了消过毒的针线过来给种朴缝伤口,老军医年纪大了,手不如年轻人稳定。
种朴身上套着一身将军甲,防护力远胜普通士兵使用的九件套的全身板甲,更不用说骑兵的半身胸甲,从头到脚都能防护到。如果每一件配件都装备上,除了眼睛以外,不露一丝破绽。
但他为了方便指挥,也不想拖累坐骑,只是装备了头胸腹背等几个要害位置上的部件,还将护面给卸了下来。在阵上运气极差的被一箭射穿了面颊,还带去了一颗槽牙。
伤口缝好后,种朴叹着气,“这下破相了。原本就比不过十九相貌讨人喜欢,这一回更差了五分。下回再同他去逛窑子,那些婊子都不带正眼看了。”
“窑子里面,有钱的就是祖宗。怀里揣个百十贯,我这老头子去了照样不缺人奉承。下次去,见人就打赏,看看你兄弟能不能比得过。”
“有这闲钱,还不如用来教训士卒呢。今天能一下射退辽人,可都是平日练出来的功劳。”
“那就别抱怨了!”仇一闻说着,用棉絮沾了一种散发着莫名气味的黑色药膏,往种朴嘴里面塞,“膏药要贴着伤口,不要松开了。”
种朴乖乖的将药膏贴着内侧的伤口,一股清凉感从伤口处扩散开来,疼痛突然间就减退了许多。
帮种朴收拾好伤处,仇一闻收起药箱,让身后的小童背了,拄着手杖在副手的搀扶下往城下去。绝大多数的伤兵都在那里歇着。不过种朴要观敌情,没办法到随军医院中治疗,仇一闻只能上门看病。
种朴起身送行,顺带一脚踢起两名亲兵,“看什么看,还不去扶着!”
刚刚送走仇一闻,号角声便从各座城门处响了起来。
夜里的厮杀让辽人还是吃了一个不小的亏,终于忍不住要开始进攻了。
种朴几步跨到城墙边,望着辽人攻来的方向,城外旌旗招展,气势汹汹。真的是要进攻了。
“好!”种朴用力拍着雉堞,“就怕你们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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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章,请明天早上看吧,夜里估计写不完。】
身后一片沸腾,种朴低着头奋力挥鞭。
种朴带着三百余骑宋军骑兵,连连抽打着胯下的坐骑,拼命的向溥乐城逃窜回去。
数以百计的辽军骑兵奔驰出营,衔尾追来。
同时追上来的,还有一支支长箭。
宋军骑手们的背甲或头盔上,时不时的就有叮的一声响,一击冲击便随之传来。
不过一应坐骑都披挂着防箭的厚毛毡,而骑兵们也都好端端的穿着战甲,黑暗中的马弓更是失去了绝大多数的准头。箭矢虽急,却也没有产生多大的效果。很快,后面的辽人就只是零星射上一两箭,一心一意的追击。
种朴左颊一阵阵的抽痛。方才他在箭雨中回头招呼麾下将士时,嘴里突然间就多了一股浓浓的铁腥味,还有个异物贴着舌头,似乎是中了箭、受了伤。但偷袭城外的敌营失败,被一路追杀。在他的心头上,更重的还是计划失败的挫折感。
辽人的军营不好踹,但党项人可就容易对付多了。聪明的党项人全都换了装束。但他们身上的臭气改不了。何况还有更多的连装束都没改的党项人在?
种朴的目标就是他们。
党项人不可能为辽人卖命,国破家亡的现在,已经失去了过去与官军大战数百回合的锐气。这样被强逼上战场的军队,一旦在夜中被突袭,不是炸营,就是崩溃。而少了数千党项人,再想要攻打溥乐城,辽人就要用自家人的性命去填城墙外的壕沟。
但种朴看到的问题,辽人也同样看到了。
党项人在溥乐城外的军营,就是摆在陷阱上的诱饵。
刚刚走到党项人的营寨边,连绵数里的七八个营寨,须臾片刻之间,便一下变得灯火通明。
奔逃中,种朴心中大呼着侥幸。幸好今天是阴天,幸好身上的装备精良,幸好带出来的都是精锐。
而最大的幸运,就是他出来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预计。在彻底落入陷阱之前,终于反应过来,并及时脱身。
城墙就在眼前,城头上火光缭乱,背后的追兵却仍紧咬不放。越来越重的蹄声,显是没有放弃的意思。一旦溥乐城为了救回自家人而打开城门,他们就可以趁势杀进城去。一击破城的机会,契丹人当然不会放过。
跳动的心中只剩下兴奋,契丹骑手们的呼吸跟他们的坐骑一样激烈。再有半里就能追杀入城,宋人积攒在城内的物资便能尽数收入囊中。这可是宋人在年节前的积存,收获远比平日里更加丰厚。
但就在此时,军鼓声在前方城头上猝然响起,鼓声中,紧追不舍的辽军突然一骑骑的莫名翻倒在地。
当领队的将领从热血沸腾的追击中冷静下来,这才发现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一支人数颇众的步军,正在向他们急速射击。城头上火光太过眩眼,让人根本看不清前方的黑暗中到底有多少宋人,能看到的只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模糊黑影。
嗡嗡的弦声细密如雨,整齐有序。
这是陷阱!
半刻钟前,才出现在种朴等人脑海中的判断,现在又出现在辽人的心中。不过比起种朴,他们的运气就差了很多。
这不是力道只有六七斗的马弓长箭,而是神臂弓以数百斤力道射出的利矢。
锋锐,犀利,充满力道,而且有着更强的准头。